本报记者 陈沫

2014年5月1日，吉林省重点国有林区全面停止商业性采伐。停伐，是推动林业发展模式由木材生产为主转变为生态修复和建设为主、由利用森林获取经济利益为主转变为保护森林提供生态服务为主的重大转变。

这是一个新的开始。然而，人往哪去？钱从哪来？劲往哪使？停伐伊始，心里没底、茫然无措成了全省停伐林场的集体状态。

不砍树，咋生存？

停伐5年多来，在经历了迷茫、阵痛、转型后，我省很多林场逐渐摸索出一条冲出困境的发展之路。前不久，记者走进桦甸市红石林业局隶属的红石林场，倾听林区人的转型故事，探访林区的发展变化。

直面困境——停伐有益却不易

“虽然对停伐有心理准备，但是停伐之后林场怎么办，大伙儿心里都没底。”红石林场林政科指导员赵炳全回忆起停伐之初的林场，语调低沉了许多。

早在2010年前后，我国已开始施行天然林保护政策，山林的商业砍伐指标逐年递减，直至2015年彻底踩下刹车。

“林场工人不像农民，能种地、有粮卖，还有各种补贴政策。我们都是指望着林场经营生活。”赵炳全说。

全面停止商业性采伐，意味着曾经可以依靠砍树过活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从今以后，再不能靠砍树卖木头发展了。

东北是全国重点林区，一直是全国主要的木材生产基地。“过去的林场是‘香饽饽’，林场职工待遇好、地位高，那时能在林场上班，全家都觉得光彩。”昔日“林老大”的风采，只能在林场职工的言谈中觅得一丝踪迹。

停伐有益，却不易。

曾经扛斧头、握油锯的手，如今还能做什么？卸车、选材、归类、分装这些一线职工，还能干点啥？

张宝林是在国有林场停伐的前一年调任到红石林场任场长的。此前他曾在林场的贮木场负责机械设备、电力设施维护，而后转至电力部门任负责人。

在电力部门时，张宝林曾带领大家“二次创业”，“至少部门没亏损，还盈利了。”

面对停伐，通过转型找产业谋出路已在红石林场上下形成共识。

在2014年以前，红石林场已运营过两个项目，均告失败。这不仅消耗了本就捉襟见肘的集资款，还消耗着他们的耐心和信心。

张宝林来到红石林场任职，部分林场工人对这位“懂技术”“聪明”“人品好”的基层领导抱有希望。

在林场经营转型的艰难时期，张宝林最怕职工到他办公室找活干。“在施行天然林保护政策之后，很多林场有转型的尝试，但是最后盈利的不太多。”张宝林压力很大。

不管怎样，寻找适合红石林场的产业迫在眉睫。

迎难而上——首创遇挫不可怕

“想起那年，愁死人！投了20万元，没成想产品刚下线，滑子蘑的价格下跌，最后算下来，亏了一半。”事隔5年，张宝林讲起来，还有点激动。

“咋办？”

“从头再来呗。”

时间拉回2014年年末。那一年，张宝林几经考察，认定滑子蘑项目可行。彼时，滑子蘑的售价是36元一斤。为此，他还召开了职工大会。

而现实是，职工们收入不多，在没有成功先例的背景下，热情不高。“毕竟以前搞的产业都没赚到钱，大家不信也可以理解。”职工迟疑观望，那就领导带头干，张宝林和班子里的同事先集钱，5位领导各掏出4万元，确定项目可行后，再让职工参股。

满心期待产品下线大卖之时，突遇滑子蘑价格骤降。核算下来，集资的5名干部，每人亏损2万元。事与愿违，项目最终以失败收场。

在张宝林看来，项目的失败，损失的不仅仅是钱，还有职工对林场的信心和对他这个场长的信任。

张宝林至今仍记得职工揶揄基层领导的段子：“先拍脑门定一个主意，然后拍下胸脯向下属保证雄心，而后拍下大腿表示后悔，最后拍拍屁股走人。”

压力、焦虑、反思……此时的张宝林，从每天一包香烟变成一天三四包；林区的人都睡得早，但那时的张宝林从未在凌晨1点前睡着过；在家里，话也变得更少了。

不过，张宝林心里面始终憋着一股劲，不能轻言放弃，项目还得接着找。

职工们没有察觉的细节是，张宝林曾多次前往修正药业并考察周边市场。经过药企技术人员的考察，认为红石林场适合种植返魂草。

翻过失败的那一页，张宝林决心再试一试，一定要为红石林场寻到一条出路。

打破困局——找准方向拓富路

早在经营滑子蘑项目时，张宝林已经开始关注返魂草的种植项目，受资金、场地等因素影响，项目并未实施。

“返魂草项目的优点是，第一笔投资相对大一些，而后几年不需要大投入就能运行，种植一批返魂草的收益能达到这么多年。”张宝林说着，用手势比划出数字“七”来。

有时，失败未必是一件坏事。经历了滑子蘑项目的失败，张宝林意识到，市场才是决定产品出路和价值的关键。

所以这次，张宝林要求企业给予保护价政策，即无论市场价格低到何种程度，对方必须保证每公斤6元收购；而市场价格高于企业收购价时，药企需要按照市场价收购。

2015年8月，红石林场与修正药业签订了为期8年的协议，约定合作建立1000亩返魂草基地。有了企业收购这层保障，张宝林坚信，这笔生意万无一失。

但回到林场召开动员会时，等待他的却只有怀疑。为了让职工消除疑虑，张宝林带领职工赴其他返魂草种植基地进行考察。

做了一番工作，初次集资的响应者仍然寥寥。“只集资到12.8万元。”红石林场第三产业办公室主任李明生回忆，靠着这点启动资金，返魂草种植项目在林场艰难落地了。育苗、播种、除草、灌溉、晾晒，细致的田间管理，入股职工的齐心协力，2016年，种植的40亩返魂草喜获丰收，实现盈利。

为了让林场职工正视项目，红石林场成立了股东大会、董事会和监事会，制定支出明细管理、种植管理和股金分红等制度。“得让大家知道，我们做的事是怎么回事儿。”正是凭着这股认真劲儿，张宝林成功了。

项目的前景让林场职工重新燃起希望，此后集资及扩大种植面积也就顺利了许多。第二次集资，不少职工积极入股，项目资金达77万余元。

2018年12月，红石林场的分红大会如往年一样气氛热烈，45.7万元现金被分成了一捆捆装进红包，现场发给76名职工。活动的合照里，张宝林笑得特别开心。

眼下，张宝林又忙起来了，正值返魂草晾晒期，晾晒不好会影响产量，马虎不得。更重要的是，坚信“多条腿走路”的张宝林还在为林场筹划着更多的致富项目。

（本栏图片均为资料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