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二将军——冯玉祥PK张宗昌

台湾民国史学者丁中江说过,戏剧舞台上的军阀都是夸张了的,其实并不都是那样,但也有比戏剧上的军阀更军阀

台湾民国史学者丁中江说过,戏剧舞台上的军阀都是夸张了的,其实并不都是那样,但也有比戏剧上的军阀更军阀的,一个是冯玉祥,一个是张宗昌。就是下面这二位:

之所以要拿这二位PK,其实并无更多道理。如果非要说为什么,首先是二人的身高最先让我将二人强捏到一起来PK。冯玉祥、张宗昌都有着出奇的身高。冯反蒋失败后被阎软禁,有人出主意要冯化装逃走,冯骂道,我长这个个头,你让我怎么化装?张宗昌滦州兵败时,有人出了同样的主意,张苦笑说,我怎么化装?除非你把我的腿锯掉一截。

这应该是第二次北伐时冯玉祥与蒋介石的合照,冯玉祥的身高够可以的吧?

这是张宗昌与张学良的合照,可见张宗昌的身高。

其次呢,是感觉此二位大侠,都有数不清的洋相流传于世间。一般的人,都不愿出洋相,但我看冯玉祥和张宗昌似乎很喜欢出洋相,不仅没有丝毫的收敛,反而是在故意夸张,大概出洋相也是一种炒作的方式吧。两位大侠的洋相,光是真实可考的,也足够写上几大箩筐的,比喜剧电影中表现的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你还真别说,二人还真的得益于他们出的洋相,要是没有这些出奇的洋相,不独今天的我们少了许多笑话谈资,即在当时对于他们二人,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宣传效应,也就少了许多的威风。

由于二人的身高与洋相,就让我对二人产生很大的兴趣,再对比二人的其他,就有了许多有趣的发现。这些对比,有的是相同的或者相似的,有的则是截然不同的。

冯张二人同庚,都出生于1882年,幼年生活都相当的贫困,但张比冯更甚。冯父曾充淮军下层军官,照一般人想象,这样的家庭在当时应属社会上层,但从冯的回忆录中可以看出,冯幼年的家庭生活真的很是窘困,可见凡事都不能想当然。张宗昌的家庭出身比起冯玉祥来就又差了一大截子。张父(继父)是个吹鼓手,就是农村红白喜事靠吹吹打打讨点小钱的,这样的差事与乞丐无异。张家算是赤贫,张幼年曾靠讨饭度日,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绝对称得上无产阶级,属于社会最底层。

二人的成长道路不同。冯十一岁当兵,从大头兵干起,然后排长连长营长团长一路走来,直至第十六混成旅旅长,典型的老行伍。张十五岁闯关东,开始混迹于黑白之间,辛亥革命时一下子成了革命军的骑兵团长,这之后开始领兵打仗,并以此为职业,直到投靠奉张,整编成东三省陆军第三旅。张宗昌经常瘧称自己是绿林大学毕业的。

冯张都是在任旅长时,开始萌生坐大野心,也都是在第二次直奉战争中崛起称雄。冯在任第十六混成旅旅长时,开始培养自己班底,实行自己独特的一套建军路子,所部实力最高时竟逾万人,为日后独树一帜做好了充分准备,北京政变后就真的迅速崛起而成国民联军;张组成东三省陆军第三旅后,开始真正意义上的建军。该旅在整个干部体系清一色的奉军中始终保持了独立自主的建军发展道路,成为奉军中唯一的杂牌,终于在第二次直奉战争中异军突起,造成日后之直鲁联军。

成军后,冯张二人走了两条截然不同的建军路线。冯军中的干部体系极单纯,或者说冯用人私心极重,是任人唯亲的典型。姜克夫评价冯用人,是“以自己为圆心,以十六混成旅为半径”。其骨干将领“五虎上将”、“十三太保”等,全部都是十六混成旅的旧部,没有一丝杂色。外人投靠,只能当参谋做幕僚。如带兵来投,则强行吞并改编,绝不容有非嫡系融入。张的用人与冯正相反,不论南北中外,与张有无渊源,有投靠者必用,而且不分亲疏远近,绝不厚此薄彼。直鲁联军的构成,与张同闯天下的嫡系所占比重并不大,更多则是杂牌,有皖系的孙宗先、曲同丰,有直系的杨清臣、王维城,还有南方粤军的刘志陆,桂军的马济,甚至有外籍的老毛子军团,可谓兼收并蓄。

因为二人系老粗,其部下将领老粗也多,但军校出身的军官在两军中的境遇差别还是很大的。冯军中的带兵官,几乎全是丘八,军校学生到了冯部,基本只能做参谋,如刘骥、熊斌、秦德纯等;张军中的带兵官,除了早年张的绿林兄弟,却还有不少的高学历军校学生,如许琨、金寿良、李藻麟、王翰鸣等。

直到北伐战争之前,冯张两军并无交集,两人亦无更多交集,只是在冯的回忆录里,曾记述在1920年的某一天,二人同赴一个酒局,饭后张坚拉冯上自己的车,并一同去见一个著名的政客。说明此时二人私交还不错,或至少说明这顿饭吃的还融洽。此时,二人都服务于北洋陆军,冯任第十六混成旅旅长,张任第六混成旅旅长。

就在这两位大个子旅长会餐后不数年,冯张两军展开了一场在北伐战争中有着重大意义的决战,即豫东大战。今天一说到豫东大战,多数人大概会想到1948年国共双方的那场大战,而少有人想起21年前冯玉祥、张宗昌两军在同一个战场上的大战,这有点遗憾。在1927年那场豫东大战中,冯军动用兵力25万,张军动用兵力21万,在正面200余公里,纵深300余公里的广袤的豫东大平原上,使用包括从大炮、铁甲车到大刀、长矛在内的所有冷热兵器,整整厮杀了两个月,其参战兵力的众多,牺牲的惨烈,都远远超出北伐时的任何一场战役。

(张宗昌部队的外籍军团)

冯张两军都曾大量制造和装备铁甲列车,豫东大战时,双方都有不下于五列铁甲车参战,大概是民国史上少有的铁甲车与铁甲车之间的对抗。另外一个有趣的现象,即双方都雇佣有老毛子作为铁甲车部队的技术骨干。同是毛子的雇佣军,在中国战场上互相厮杀,当是民国战史上的奇观吧。

两军都注重拳头部队的建设与使用。在军中精选身材高大、年轻力壮、身手矫健者,建成亲兵劲旅,配备盒子枪、冲锋枪和大刀,进行武术与战术特别训练,平时用于长官的警卫,战时则作为奇兵用于特殊时机与战场。最典型的在冯军有手枪旅,在张军有“大个子旅”,这实乃特种部队之中国形态,也是世界近代军事史上最出色的特种部队。单凭这个,就足以令那些自诩为特种部队如何如何的西方军队闭上吹嘘的大嘴。

(冯玉祥部队信奉基督教,这是在唱诗)

两军都是冲锋枪大量成建制装备部队者。当时投资成本低,又适于近战突击的德式伯格曼冲锋枪,在冯张两军中,都是整营整团装备。豫东大战时,冯军韩复榘部曾一次便缴获张军手提机枪3000余支,至中原大战时,蒋军对冯军作战时,亦屡见缴获大量手提机枪的战报。

二人虽未进过正规学堂,但冯却能书写一手不错的隶书,文章亦合文理。张则能说一口流利的俄语,战术识图用图亦有一定功底,说明二人的智商还是可以的。

二人对联络士兵的感情都很有一套,但方式不同。冯在任旅长时,能叫出全旅万余士兵的名字,甚至小名,透着他这大家长的爱意。每逢士兵回乡省亲,冯还经常会有一笔小费赠予:“替我赠予老伯。”张则在成为将军后,还能与普通士兵没大没小的戏谑打闹,无拘无束。张的部下,不论军阶高低,只要有求于张,张必随手掏出大把的钞票数也不数地甩去:“拿去花,跟我当兵,还能没钱花吗?”

对士兵的教育,二人又有不同。冯军曾规定士兵在退伍之前必须学会一门手艺,像木工、泥瓦工、铁工、靴工、缝工等,并开办专门学习班,聘请师傅教授,曾很有成绩。对于士兵退伍后养家糊口以及防止因无以为生而拖枪为匪都有相当益处,可算是最早的“两用人才”建设模范。跟着老张当兵则大不相同,除了能学会使枪弄炮,便只有奸淫掳掠了。张军的官兵往往穿上军装是兵,脱了军装就是匪,对社会造成极大祸害。

(冯部士兵退伍前学习木工的情景)

二人都有极厚的脸皮,可谓“率直而不顾羞耻”的典型。一般人行事,都会受他们所处时空道德的规范和制约,言语、举止不致过分乖张,而冯张似乎全不受约束。冯能以农夫的装束出席上流社会高级别的会餐,并能当众捡吃别人撕掉的馒头皮。张敢在大街上拥着众多姨太太招摇过市,并能大言不惭地宣称自己不知道有多少太太。这都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冯每每在历史的转折关头站在进步的一边,表现出极强叛逆行为。陈宧、段祺瑞、曹锟等有恩于冯的长官,都曾遭他背叛,以当时旧的道德规范,留下“倒戈将军”和“冯玉祥式人物”的骂名也就在所难免。张没有冯那般与时俱进,口口声声亦多混蛋哲学,但极看重江湖义气,不论在陈其美帐下,在冯国璋帐下,在张作霖帐下,均无负人之处,即使吃亏,亦心甘情愿,故而能够招揽天下豪杰供其驱使,即使失败后也有很不错的人缘。

(这幅字落款是张宗昌,但是否真的张宗昌所写,够呛)

二人对待政敌的态度与手段不甚相同。冯是有仇必报,不择手段,不计后果,即使败军之将,也敢犯“杀降不祥”之大忌,用极残酷手段杀之不殆。马廷镶、张建功、郭坚、徐树铮都惨遭冯之杀害,有的甚至是主动投上门去而又被冯杀害的。张也曾杀毕庶澄、郑金声等,但似乎都有不得已的理由,至少在当年没有招来更多责骂。张遵循“好汉不杀坐着的”的信条,并不太记旧仇。比如在江西,张曾被陈光远打的全军覆没,可谓深仇大恨,但当张占领天津时,陈此时已经下台经商,有人提出要陈出钱捐军饷,张却责骂之:“人家下台了,我去找人家,我老张算什么人”。

(布衣将军)

冯张晋身将军行列后的生活作风极不同。冯永远是布衣布袜布鞋,穿上军装就跟大兵一样,不穿军装就跟老农一样。张却在穿着上极讲究,穿军装则佩戴齐整,不穿军装则要么西服,要么长衫,什么场合什么装扮,十分得体,很难看出他是个吹鼓手的儿子。

冯极简朴,一日三餐粗茶淡饭,妻子儿女亦绝无锦衣玉食,家中事务也都自己动手,并不雇佣。张极奢侈,张家大小穿金戴玉,厨子杂役老妈子数不胜数,张公馆内每日山珍海味,花天酒地。

(张宗昌的诗集,可能是后人假托)

冯张驭军严宽相差极大,故两军的军纪有着天壤之别。冯军士兵若与百姓争吵,挨打受罚的绝对是士兵,故冯军所到之处对百姓称得上是秋毫无犯。而且冯军不管驻在何地,总会做些有益民生的事业,比如植树、修路、治水等等。而张宗昌的士兵则与土匪无异,明夺明抢,抢钱抢物抢女人。张军所驻地区,往往是横征暴敛,增赋加税,敲骨吸髓,对地方只有破坏而少建设。

冯张二人虽都留下骂名,但骂冯的多是上层贵族,在普通士兵和平民百姓中,冯却有极好极高的口碑。而张虽在社会名流中广结善缘,普通百姓则无不对其恨之入骨,怨声载道。

冯张都是从1924年直奉第二次战争时崛起膨胀,冯至1930年中原大战后兵败,总共只六年时间。张更短,到1928年滦州兵败,仅四年时间。

大江东去,二位大侠很快便被历史的巨浪淘汰,留下的只是那说不完的笑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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