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湖北省作协主席、鲁奖得主李修文:有接续楚人楚风的艺术志向,做“美学上的项羽”

您的浏览器不支持此视频格式 封面新闻记者 张杰 实习生 张谌 70后作家正成为中国当下文学界一股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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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新闻记者 张杰 实习生 张谌

70后作家正成为中国当下文学界一股强大的中坚力量。2018年7月,湖北省作家协会第七次代表大会上,70后作家李修文当选新一届湖北省作协主席,为目前全国最年轻的在任省级作协主席。同年8月,李修文散文集《山河袈裟》获第七届鲁迅文学奖。李修文的散文创作有何特色,他又怎样的文学观?2019年10月16日晚,李修文携带继第七届鲁迅文学奖获奖作品《山河袈裟》之后最新散文集《致江东父老》,来到成都,在文轩BOOKS书店,做了一场分享活动。这位年轻的湖北省作协主席、鲁迅文学奖得主,现场还与著名导演宁浩进行了一场对谈。

李修文文笔尤为出色,在文学圈被广为称赞。比如他在《山河袈裟》自序中说:“收录在此书里的文字,大都手写于十年来奔忙的途中,山林与小镇,寺院与片场,小旅馆与长途火车,以上种种,是为我的山河。在这些地方,我总是忍不住写下它们,越写,就越热爱写,写下它们既是本能,也是近在眼前的自我拯救。十年了,通过写下它们,我总算彻底坐实了自己的命运:唯有写作,既是困顿里的正信,也是游方时的袈裟。”著名文学评论家李敬泽给予他高度好评,“李修文的文字不可等闲看……他的文字苍凉而热烈,千回百转,渐迫人心,却原来,人心中有山河莽荡,有地久天长。”

李修文

新书《致江东父老》全书约30万字,收录有《三过榆林》《我亦逢场做戏人》《不辞而别传》《小站秘史》《白杨树下》《何似在人间》《在春天哭泣》《猿与鹤》等十几篇散文。从落魄的民间艺人,写到与孩子失散的中年男人;从过了气的女演员,写到流水线上的工人……在李修文眼中,“天下可怜人,都是可爱人”。李修文写下他们,写下力量、勇气、情义,正如他在自序中写道,“在春天的黄河边,当我回过头去,看见渡口上长出的花,看见更加广大的人世,不由得再一次决下了心意:那些被吞咽和被磨蚀的,仍然值得我泥牛入海,将它们重新打捞起来;那些不值一提的人或事,只要我的心意决了,他们便配得上一座纪念碑。”

作为一部散文集,《致江东父老》写作手法很特别。李修文打破了散文的惯常面貌,动用各种手段,将戏剧、音乐、电影、小说等元素作用于散文,开拓了散文的文体边界。谈到虚构与真实的关系,李修文认为,在他的创作中,只有一种真实,那就是美学意义上的真实,而非散文意义和新闻意义上的真实。“作为一个楚人的后裔,我期待那种荆楚风格的复活。我希望能从美学上恢复《天问》《山鬼》的传统,我也希望从气质上,我能写下一个个像项羽和屈原那样决绝的、能在现代生活中伴随我们往下走的人。”

李修文

对话李修文:

“让中国古老的情感,在一个现代故事中,借尸还魂”

封面新闻:您2002年出版《滴泪痣》和《捆绑上天堂》,少有文学新作问世,也罕在文学圈露面。直到2017年你出版散文集《山河袈裟》,再度引发大家瞩目。这中间十来年,您是如何积累自己的,经历了什么?

李修文:其实我一直持续不断地写,只是没怎么发表。我这么做是刻意给自己远离某种生活的体验。我很早就做专业作家。我觉得,特别早地进入某个专业,并不是一件特别好的事情。因为一个人首先在这个世界上作为一个人活着,而不是作为某个专业作家或者什么职业身份活着。对那种专业生活的短暂远离,恰恰是为了文学。

封面新闻:担任湖北省作协主席这个身份,对你意味着什么。日常工作跟写作是什么关系?两者之间在时间和精力上,会有矛盾或者冲突么?

李修文:我以前是单纯的写作者,现在多了公务的工作。确实需要分一些时间去处理公务。矛盾肯定会有,但没那么激烈,也没那么夸张。只是重新调整一下时间安排而已。在我看来,中国的传统中,没有哪一个作家是完完全全不担任职业工作,就只写作的。

封面新闻:《江东父老》是散文集,但有很强的故事性。为什么不直接写小说,而选择散文这种文体?

李修文:在我看来,小说跟不上时代。小说需要构建一个世界,但构建一个世界没那么容易,没那么快速。我又不是诗人,所以我就选择散文这种文体去表达。当我进入散文时,我发现,这种文体的空间特别大。

封面新闻:在你的写作中,散文这个概念,内涵外延都发生了变化。你有怎样的散文观?

李修文:事实上,我一直很怀疑“散文”这个概念。它在中国也就不足百年的历史。它的内涵其实也没那么固定。散文不应该就是“形散神不神”这种陈旧的机械的概念。在中国传统文学中,“文章”这个词更博大更自由一些。在当下这个大变局时代,散文完全有可能得到非常大的扩充和丰富。至于怎么去扩充,是我一直在努力的方向。我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使“散文”这个概念发生一些变异。在我的散文写作者中,我会动用各种各样的手法。比如在《江东父老》这本散文集里,我采用了口述体、说书人、书信的方式。

封面新闻:读你的散文,很多人都会不由自主提出这样的问题:里面的人物、故事、情节,是虚幻的还是真实的?

李修文:在我看来,对于一个文学创作者来说,只存在一个真实:通过美学、艺术抵达的真实。我在这本书里面,有一篇文章谈到吃鱼。那是我小时候真实经历的一件事情。后来我无数次回忆它,我展开了很多想象。以至于到最后,我也不知道我讲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了。也正是这种体验,让我嗅到了《聊斋》的真义:表达日常生活中普通人遭遇到的奇迹。我看了很长时间的蒲松龄作品,从他那里我获得不少启发。 我是写小说起步的。我想探讨一种有效的写作方式。这种有效,或许就是通过散文。

封面新闻:在你这本书中,写了很多普通人的艰辛命运。评论家也认为你的作品中有大地和人民性。

李修文:我一直质疑对苦难进行廉价表达。我在描述一个人物的时候,其实我在意的他的精神状态,对苦难的超越,从而诞生的一种悲悯心态。总体来说,我最想做的是,让中国古老的情感,在一个现代故事中,借尸还魂,再度陈述。记录一下值得记录的人,对我来说,有吾道不孤的感觉。

封面新闻:你的文学启蒙是怎样的?

李修文:我的老家是湖北荆门。在汉江旁边,那里曾经常年发水灾,十种九不收。逃荒要饭的现象就多。那要饭就滋养来不少技能。有一些很有艺术性的戏曲,调子很悲凉。我看了很多要饭的戏班子场戏,就像看电影似的。当戏班子走了之后,我很失落,我就去找文学书,跟看戏的效果差不多。

封面新闻:在艺术上有怎样的理想追求?

李修文:我一个湖北人。我深受楚文化滋养。作为楚人的后裔,我认同项羽、屈原那种“展开不以功利为唯一尺度评价的人生”。我确实有接续楚人楚风的艺术志向,做一个“美学上的项羽”,是我努力的目标。

封面新闻:这次跟宁浩一起来分享,你们会有电影方面的合作吗?比如将《江东父老》的故事进行影视化。

李修文: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其实合作,不一定非要用这本书中的故事进行合作。或许我更愿意跟他一起创作,一部他心目中的电影。《江东父老》里面已经有两三篇被购买了电影改编版权。但是说实话,我并不关心被拍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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