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锐如针 宽容似海

□吕钦文

他是一位湖南人,却发自内心地热爱吉林这片土地,不仅大半生奉献在这里,而且牵挂吉林的一切……

8月8日早晨,我接到彭治平老师的老伴郭育新老师的电话,得知彭老师今天清晨静静地走了,如同闷雷震耳,悲痛的泪水不禁流了出来。彭老师、郭老师与我们之间经常通电话,就在五天前,我还曾电话过去问候,得知彭老师一切如常,想不到就这么几天,他竟与我们永远离别!

我与彭老师认识是在省社会科学院刚刚成立时对我的考核中。彭老师和另几位老师以谈话方式对我的专业基础、学识、能力进行了解,因为人和蔼、亲切,我本来的紧张感、拘束感渐渐消失,回答问题也自觉轻松、顺畅。这之后不久,我就被告知可以调入社科院了。

彭老师是省社科院语言文学研究所的第一任所长,在交代工作时,他告诉我,你以研究人员调入,进研究室,但同时代理一年资料室工作。想不到,这一年的资料工作,竟是我开始研究工作的最好准备,我对社会科学研究的整体内涵有了比较深刻的了解,还集中读了一些书,从一名教师成为社会科学研究人员,这种过度真是顺理成章、得天独厚。

彭老师对我的成长关怀备至,我的第一篇学术论文,是他当我面修改的。我深深佩服他思想的锋锐,也为他借此指导我步入研究领域煞费苦心而感动。他告诉我:思想是文章的风骨,研究与创作不是码字凑数,一定要有自己的价值点、新鲜度、独特处,要给人以启示与收益。这些话,如铭文般镌刻在我心里,我庆幸自己遇到彭老师这样循循善诱的引路人,能让人高瞻远瞩,眼观全局,而非枯守田亩,抱残守缺。这是年轻人最珍贵的偏得与恩惠。

当年对语言文学所的研究方向,彭老师也是胸中自有乾坤,围绕院里总体“东北历史与文化”之一的研究战略,他尊重年长的研究人员的研究经历与轨道,鼓励他们向着本专业的顶尖地位冲刺,并给予便利的研究条件。而年轻研究人员和一些有科研经历尚未确定主题的老研究人员,则始终把满族文化、东北文化作为研究重点。这样的一些题目都很快成为省和国家重点规划项目,后来都取得引人注目的成绩,不仅成果丰收,还培养出可贵的人才队伍。令人惊奇的是,他对每一个人的研究专业、重点与现势都熟悉,常发表一些内行而尖锐的看法,从来不隐瞒自己的观点,不在意别人的喜恶,却常常给人以启示与动力。

调入北京之后,作为原高等教育出版社总编辑、党委书记的彭老师,既是学者,也是官员,但凡是与之接触的人都认为,他学者影像浓厚,而不是谈权弄术的“官人”。他不讲派头,平易近人,温文儒雅,总是带着笑容与你交谈。

更感动人的是他退休以后,仍然关心着研究、出版的大势前景,对青年一代真诚关心。我惊叹他的记忆力与关切度,一次谈起曾经的文艺理论的论争事件,他不仅对当时的各种观点、细节如数家珍,而且对今时的发展动向也了如指掌,并且有自己鲜明的见解。我曾经把自己的著述陆续寄给他,他很快电话我发表自己的看法,并给予鼓励。几个月后,我去京出差,事前没有告诉他,因为挂念便抽空去看望他。我发现自己的书就陈放在他书房案头,有的还有折印与划痕:他真是在读啊!这种视晚生后辈如亲人一样的关怀,让人心中翻江倒海,感激由衷。他对人真诚、宽容,胸怀如海,每次见面或通话,都要打听曾经共事的老同志,从专业到身体,看得出没有一点虚饰与假意,而是真心希望别人好,生活幸福。这种情感一握,精神携手,即使远隔千里,默然无声,也能动人心弦,让人震颤、温热不已。

与一些熟悉彭老师的人说起来,对彭老师怀有感恩思想的不是我一个人。只要与之来往过的人,都能说出彭老师指点、帮助自己的感人故事。在商品社会里,人际关系越来越讲实用性、物质化,势利而为、一把一利索等交往见多不怪。而与彭老师这样长情往来,每一次见面都如同一种精神享受的情形,多么珍贵难得!而人在欣喜若狂或悲苦笼罩的时候,我想到的需要倾诉的第一个人往往就是彭老师、郭老师(曾是我大学文艺理论教师),这是你最信赖、最尊敬的人。爱戴是人的悲喜所系,生死所依,师长与朋友是生活中最温暖的阳光。

彭老师是湖南人,却发自内心地热爱吉林这片土地,不仅大半生奉献在这里,而且牵挂吉林的一切。只要是吉林来人了,他都要打听那里的发展,那里的人们,从经济、社会到文化,细细了解。吉林是他的第二故乡,却是他一生中魂牵梦萦的地方。

只要时间久了没看见、听见彭老师、郭老师的消息,就免不了思念与怀想。情感的丝缕柔韧而有弹性,人分别愈久,它拉得愈长,其反作用力也愈强烈。我为倏忽间与恩师天人永隔而心痛不已。

2014年底,我曾和一位中学同学,他也是彭老师当年机关里的下属,共同拟写了一帧条幅,把两位恩师名字嵌在其中,以表达对他们多年辛勤的教诲、培养与激励的无限尊崇的情感:

治学春深勋作育,

平师秋华叶弥新。

打开APP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