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字的表情达意

如果说书法字体的精神特质是按照传统字体字形路线,以结体、用笔和章法来表达表现的,那么,美术字的表情达意,就是以汉字造型为基础,以书法精神为蓝本,主要以现代美术造型艺术原理为核心进行表现的。前者注重意蕴和主观性,后者注重形态的美。

做一点比较。中国书法关于字体的本质认识是“书者心之迹也”,追求的是人的“心性”表达,重“写”。在字形上坚守“方块字”(隶书八分体的特殊情形除外)的基本形制。在书写过程上严格按照时序一笔下去,不能修改,不饰纹彩,一气呵成,是尚意的审美禀赋。

美术字不是这样。作为设计用字的主体字体,美术字从研发原理和使用规则审视,其特性是与国际通行的造型艺术接近的。

美术字体是以汉字为基本对象,依据不同用途(场合与空间),按照造型艺术的图案学原理,采用适合的纹样,对汉字从字形、结体、笔画等几个基本角度,进行装潢、修饰、加工和装扮(设计),将其对象化为一种崭新的形态。实际上,每一个美术字,就是一个单独的适合纹样即图案。经过长期的创造、演化和沉淀,美术字形成了基本体式和变形体式两大种类。基本体式是人们接触最多使用最频繁的宋体、黑体(等线体)、仿宋三大体。变体则不断出新、千姿百态,生生不息(也可以细分出若干小类)。

与书法体做比较,通常人们说的“写美术字”是不准确的,说是“画美术字”才到位。这种“画”表现在字形上,可方、可圆、可各种图形。方,可长方、扁方。圆,可正圆也可椭圆。在笔画上,可肥(加粗)可瘦(减细),可装饰雕琢,也可简约质朴。在结体上,可等分对称,也可重心偏移,正欹互照。在总体风格上,可庄重雅致,可活泼诙谐,也可荒诞怪异。

美术体的适合性,可以通过一个完整的设计风格窥见一斑。制作(设计)一个庆典会标时,其横向尺幅和内容词句是规定好的,不可改变。如果采用书法体,可能会因为字体形态不可改变而难以“担当”,而作为美术体则因其莫大的适合性,可以根据需要,在规定的空间里调整字形,或方或长或扁,收放自如,应心得手。

除去在设计上采用国际通行的现代美术手法外,还可以借鉴中国书法艺术的精髓,创造出美术字(基本字体)与书法体式“混合变”的新美术字。如黑体与楷变,篆书与黑体变、行书与宋体变,不一而足。所以,美术字本质上讲究的是绘画性、装饰性、设计性,重在一个“画”字,追求的是形式美感。

强调美术字的“尚形”,是不是说美术字体不善于表情达意?不是的。画字、设计字,是就其创造手法和路径而言的,而表现形态的根本目的是表情达意。只是美术体与书法体是呈现形态不同和表达方式不同的两种艺术类别,说到底是各具禀赋,不可替代。

从一定意义上说,正是由于美术字的绘画性,赋予其形态上更大的自由和手法上的丰富。按照一般美感经验,方形给人以稳定感,将其向着垂直方向改变,则高耸。相反,则稳健。曲线圆润舒缓,因而柔美。相反,直线长且瘦,则峻峭、遒劲和隽永。凡此种种,都是造型艺术和绘画性所包含的基本艺术语言。这种属性,恰好契合人们,主要是设计师,选择字体、寻觅表达对象的审美诉求。只是书法体与美术体所遵循的美学原则不同,路径不同,而两者是可以互鉴、互补,不是绝对的。

适合、变化和一律,以及可以反复修饰的特性,是美术字广为使用,并成为设计、广告、印刷、新闻出版和新媒体核心、当家用字的根本理由和优势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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