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上海史研究七十年

11月3日,“回顾与展望:上海史研究七十年”学术座谈会在上海大学举行。此次会议由上海市历史学会承办,上海大学中国史高原学科、上海社会科学院创新工程“城市史”团队协办,是上海市社会科学界联合会第十三届(2019)学会学术活动月系列活动之一。

来自复旦大学、同济大学、南京大学、中国社会科学院、上海社会科学院、上海档案馆、上海大学等高校与科研机构的二十余名学者结合各自研究,就上海史研究的范式、方法、路径以及史料开发运用等方面展开探讨。

11月3日,“回顾与展望:上海史研究七十年”学术座谈会在上海大学举行。

上海城市史研究70年研究范式转换

南昌大学特聘教授李长莉报告的题目为《上海城市史研究70年研究范式转换》。“近几年我们一直在做中国近代社会史70年的回顾综述,其中就包括上海史。近代社会史研究的龙头之一是城市史研究,城市史研究的龙头就是上海。”

李长莉大致梳理了七十年宏观的研究范式:1980年代前是“地方革命史范式”;1980至1990年代,是“现代化”范式。“现代化最明显的标志就是城市化,以上海为龙头的城市发展,是中国社会现代化最鲜明且最易辨认的标志。从八十年代开始社会史复兴,有两个从旧范式延伸到社会史的带头领域,一个是 ‘秘密社会’,一个就是 ‘城市史’。那时期的研究多置于 ‘传统-现代’ ‘中国-西方’ ‘落后-进步’二元对立价值论中。”

“到了1990年代,人们开始反思,二元对立不能说明上海城市的实际演化,由此出现了 ‘本土现代性’范式,比较突出的成就就是熊月之老师带领的上海城市生活史研究,集中出了一批成果,回到最基础的上海民众本土的生活。”李长莉提及,但到了1990年代中期以后,本土研究出现了碎片化的弊病,不能说明一些理论性、趋势性、规模性的问题。于是有了“国家与社会”范式,即把国家代表的“公权力”与基于个人权利之上的市民群体的“社会”二者互动的角度进行研究。许多词汇在该研究中出现,如“市民社会”“公共领域”“公共空间”“公共事业”“公共生活”“公共舆论”等。

“在这样的研究做得更深入以后,就是今天熊月之老师提到的前沿课题,即 ‘城市治理’范式。国家与社会二元式的互动,作用到具体的城市发展,我们要看的是互动产生的对城市发展的实际效果。从这方面深入探讨,就牵涉到了城市治理。2005年之后,有许多研究成果,里面的关键点是制度,这在城市治理中还有很大的探讨空间。‘城市治理’范式超越了‘传统-现代’‘中国-西方’的二元对立框架,无论是中国的、传统的,只要对城市治理和发展具有实际效能,就对促进城市现代化具有正面价值。”李长莉说。

2019年8月2日,上海市,石库门里弄古建筑。 视觉中国 图

上海史研究还有很大开拓空间

上海社会科学院研究员熊月之认为,改革开放后上海史研究取得了非常大的成果,但是仍然有很大的开拓空间,比如目前学界对近代上海制度环境的研究就不够充分。他以《制度环境与上海租界社会》为题,从制度研究的重要性、制度宣传与执行等方面展开研讨。

在“制度研究的重要性”方面,熊月之提及近代上海的城市品格,上海人的责任意识、契约精神,都与现代化制度熏陶有直接关系。“近代上海的租界章程之多,之细,超出常人想象。”他举例,比如《治安章程》共25款117细目,对于界内,涉及西客栈及大餐馆、大小弹子房、驳船、渡船、货车、豢犬、出卖洋酒店铺、马车行、自用马车、机器车、自用东洋车、小火轮、外国戏馆、马戏场、歌唱、跳舞及赛会等处、客栈、当押铺、茶馆、酒馆等,对于这类场所如何申请照会、如何经营、如何纳税、如何确保安全、维持秩序,均作了相当具体的规定。

而在近代上海的“制度宣传与执行”上,由工部局制订的制度,或在报纸上发布告示,或在公共场所张贴告诉,或直接送到各户居民家中,让所有居民知晓、遵守。有些制度宣传,年复一年,还编成顺口溜,如“马路如虎口,当中不可走”之类,让人“入耳入心”。在管理过程中,工部局会针对新出现的情况适时调整、完善管理措施。

此外,近代上海制度还分“成文制度与非成文制度”。熊月之解释道:“非成文的制度,就是战时中立。可抵押财产与不可抵押财产,也是非成文制度。这对于理解石库门文化,理解上海地租、房租级差,对于理解上只角、下只角,非常重要。”

在他看来,不了解近代上海制度文化,就不能正确地了解、解读上海城市品格,不能正确地了解上海人。“研究上海的制度,也是研究全球化与地方性的关系。这不是上海人头脑里想出来的,是英美的制度搬到上海来后 ‘上海化’了的制度。制度的设置,内含的东西,是全球共有的。”

上海,长阳路,复建起来的白马咖啡馆。这座小楼共有三层,外观上看,其模仿了欧洲的建筑风格。白马咖啡馆见证了二战犹太难民在沪经历。 视觉中国 资料图

传承上海的文化品格和精神力量

上海师范大学教授苏智良提到,在上海城市发展中,涌现过许多可歌可泣的名人、名事,有些甚至影响了世界文明的进程,但今天人们对这些却知之甚少。比如二战中上海最出色的安全区——南市安全区,就经常被忽视。

八一三事变爆发后,法国神父饶家驹开始筹划设立南市安全区。1937年11月9号,南市安全区正式成立。地址在当时上海城隍庙,占地面积为一平方公里。在这个一平方公里的地方里,所有的教堂、安堂、清真寺,学校、公所、居民住宅以及城隍庙等都成为难民收容所,一共有100多个。

据《申报》统计,南市安全区的难民人数最多时达20万人。直到1940年6月30日,安全区正式解散。然而,在这2年多的时间里,南市安全区里至少有30万难民被救助,避免了被屠杀的命运。

“南市安全区这一模式还给南京启发,催生了南京国际安全区。饶家驹的理念更促成了《日内瓦第四公约》的订立,现在共有196个国家加入了该公约。”苏智良认为,对于饶家驹这样一位知者寥寥的“上海拉贝”,学界需要进行深入研究。

他提及,目前上海师范大学研究团队已开始复原饶家驹的历史脉络,包括在法国寻找饶家驹的档案、在日内瓦国际红十字会总部寻访饶家驹留下的遗产、在日本寻找外务省档案、在美国找寻饶家驹会见罗斯福总统的历史记录等。他们已寻访了当年的难民群体、参与救助的人士、难民收容所,还参与重修饶家驹在柏林的墓地,举行国际学术会议和活动,在城隍庙建立纪念碑等。

“在未来,我们还想做几件事。一是 《饶家驹与南市安全区》的法文版翻译和出版。二是复原张充仁先生创作的饶家驹像。三是推动成立南市安全区博物馆。四是制作饶家驹音乐剧与故事片。五是让南市安全区与犹太人难民区共同申请世界文化遗产。”

苏智良说,犹太难民区和南市安全区的范例,体现了上海这座城市的坚强品格、国际主义精神和人道光芒。 “今天我们纪念这段历史,不仅要对历史遗存加以保护,更重要的是传承好上海这座城市的文化品格和精神力量。”

此外,与会学者就上海史的专题研究展开分享交流,就上海史文献的开发与利用畅所欲言。上海市历史学会会长、复旦大学教授章清表示,历经几代学人的努力,目前已有多个上海史研究重镇,上海史研究已处于新的起点之上。“上海史学界有必要对于过去的研究范式、提出的问题、未来可能的研究方向、可利用的新资料,做出积极的回应。相信此次会议将会在这些方面推进上海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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