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乐趣

孔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李太白说:“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宋苏子瞻又言: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每次落笔直言,总不免感慨时光的短暂。时值中秋,望着皎洁的明月,又忆起李太白的那句:“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顾人”的人生感叹。人生匆匆又难以重头,我将进入而立之年,踏入红尘社会已有些经验,人生之味略有所尝。此时此刻,遥想起童年之时无忧无虑的时光,颇难忘怀。今之忆昔,顿觉幼时的傻呆,竟盼望着快些长大,方才可以体验“大人们”该有的生活,如今方进入成年人的生活,略品人生百味,滋味莫可名状,才又追念童年之趣,故孤粗浅的写了以示怀念。

我上学很晚,8岁的时候父亲才送我去学校。在此之前,我一直混迹于家乡的山山水水之间。用现在很时髦的话说,我一直是在用散养的方式而非圈养的方式在成长。原因有三,一则是父母家人忙于农事,较少有闲暇管教我。二则是爷爷奶奶较之于两个妹妹更加疼爱我,放纵我。三则是我生性好动不好静,故而我身上自带有些许的野性。

这些野性主要表现在一天不着家,除了吃饭睡觉在家里,其余时间我都是在外游荡,要么和邻居家的小伙伴们一起在山上树林里乱窜掏鸟窝,爬树;又或者钻进村口河中去游泳捉鱼,一天游哉悠哉,待到晚上奶奶做好晚饭,爷爷站在村口大喊我名字,他一嗓子出来,全村几十户人家都知道了。

有时候我玩的起劲没有听到,路过邻居遇到我便提醒我,我这时候才回家去吃饭。

我整天在外面掏鸟窝,抓泥鳅,夏天皮肤晒得黝黑,衣服上到处是污泥,有时候着急撩火的顾不得洗便回家了。

父亲对我很严厉,如果不幸回家碰见他,免不了要挨顿揍的。爷爷奶奶是宠爱我的,好吃的都给我留着,好玩的也给我藏着,可是父亲总是板着一张脸,他总是希望我可以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少给他闯祸。

每次他下地回家刚歇下,村里有人便来向他告状,这家的苹果被偷了是我干的,那家的向日葵被偷了,又是我干的,人他们是没有抓住,都带着赃物摆在我们家的桌子上,父亲觉得很丢脸,有一次便当着他们的面暴揍了我一顿。我被父亲打的哇哇直哭,这些告状的人又觉得为了一点点的东西让父亲当着面打自己的儿子,他们脸上也不大好看又拦劝父亲住手。

可是我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痛得的主,过几天又原形毕露了。组织小伙伴们去偷东西,是童年乐趣之一。

有一年的夏天,村里有邻居家的果园子里杏子刚熟,黄里透红,远处望着很诱人。这个果园在山顶上,旁边是个乱坟堆,如果要想吃到杏子,我们就得去偷,白天园里专门有人看守,果园里还拴着一只牧羊犬,我们这些馋嘴猫,看着果园里的杏子馋涎欲滴,但是鉴于牧羊犬的凶猛,而可望不可及。

我小的时候胆子很小,尤其是听村里老人们讲一些村里的灵异事件和闹鬼的。晚上吓得门都不敢出,更不敢说走夜路,但是为了一饱口福,能吃到可口的黄杏。我竟然被几个同伙说服,晚上偷杏子。

这个果园旁边是一块乱坟堆,又是在山顶上,人烟稀少,晚上刮起山风来气氛很诡异,去之前因为怕鬼我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经不住他们的挑唆跟了去。

常听爷爷奶奶说鬼怕菩萨,另外西游记里边的鬼都不敢靠近菩萨。于是我就带了一个带夜光的菩萨项链,它黑夜里发绿光,我觉得不干净的东西应该都怕这个。这个菩萨可以给我壮胆,这样子就不怕鬼了。

一想到这么绝妙的点子,心里边沾沾自喜。

晚上11点以后,我们按照约定一起集结在果园边的坟堆里,风呼呼的刮着,周边都是黑悄悄的坟堆,我悄悄的将带夜光的菩萨握在手里,故作镇定的等待时机,其实内心还是怕的要死,心里边默默的,祈祷佛祖保佑不要见鬼。每听到一点风吹草动,就心里默默的默念佛祖保佑。

等人到全了以后,其中有人提议让我先去探路,探探是否园中有人,我生怕自己被选中,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他们选我去我只能照办,因为他们年龄比我大,我是小弟。

乱坟堆在果园的西边,东边有间小茅草屋,是园主人在这里看园子休息的地方,茅屋旁边的树下有个狗窝,那条凶恶的牧羊犬用铁绳拴在树上,它的耳朵异常灵敏,稍有动静便大声狂吠。

白日里这里的地形我们都打探的一清二楚,晚上即使没有灯光,也不影响我们的方位感,我站起来手里摸着几个土疙瘩,猫着腰悄悄的绕着园子边儿到了茅屋后面,朝着茅屋的窗户里扔了几个土疙瘩。

两分钟后又扔了一个进去,没动静,但狗叫的厉害,可以确定的是茅屋里没有人。

我打了一个口哨给他们。他们跟狼一样,从坟地里窜到我跟前,其中一人说:“人不在,但狗怎么办?”

另外一位外号叫机灵鬼的家伙拿出一个馒头,小咪咪的很得意的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看我的”,他把馒头朝着狗叫的地方扔去。

果然有些效果,立竿见影。这狗立马止住了叫声,啃起了馒头。大家一个接一个的,悄悄的溜进了园子,爬到了杏子树上开始作业。我们摘杏子的时候都忘了带袋子,只好将上衣包进裤腰,用裤腰带竖紧,把杏子一个劲儿的塞进上衣里边,上衣前后塞的满满的,又开始坐在树上吃。

杏子吃多了牙会酸软,我吃个肚儿圆,吃的放进嘴里杏子再咬,酸软的嚼不动了才停下来。同来的还有一个胖子,为了爬上树摘杏子压断的树枝太多,但他们正在不亦乐乎中,哪会在乎这些呢,而我觉得偷杏子可以,但在偷杏子的同时又压断树枝,感觉很不道德。这样子原主人的损失又很大了,于是上树的时候尽量避免压断树枝,否则的话我会感到很歉疚。

这个时候,啃完馒头的牧羊犬突然狂吠起来,大家都以为园主人来了,顿时乱作一团,作鸟兽散,各自逃窜而去,我一紧张撒腿跑的时候,上一边从裤腰上出来,杏子撒了一地,也来不及管,上气不接下气地一路狂奔回家。到家后心里暗暗丧气,自认倒霉躺在炕上生闷气,侧着身子感觉兜里有东西膈应人,随手掏出来一看仅存的一颗“战利品”。拿出来给奶奶尝鲜,我谎称是邻居家给的,她还倒夸起我的孝顺来。我一言不发,钻进被窝捂着头为自己偷杏子白忙活一场而黯然伤神……

我家离河坝不远,夏天大人们去田里劳作,小孩子们不干活总也要找点乐子,打发炎热的盛夏时光。用老人们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形容我们很贴切。闲来无事可以去河边洗石头玩儿。

小孩子最多的是时间,河坝成了我们的游乐天堂,以前门前的河水很干净,村里人在河边打了口井,河里有鱼虾青蛙,天气热起来以后,我和小伙伴们拦河筑坝弄个游泳池在里边游泳。因为是用泥巴筑坝,水通常是浑浊不清的。那时候也不会游泳,充其量是戏水吧,除了像年长的孩子学几招狗刨式的游法,别的什么也不会。水里边玩的没意思了,便从水里边出来,躺在草丛上等着太阳把身体晒干。晒干后的身子,黝黑黝黑的,看起来活像一群上地的泥鳅。

游泳是一个体力活,最容易饿肚子,肚子饿了,我们又有了新的乐子。河边的高崖边上有个窑洞,以前有人在这里烧过砖,废弃好些年了,每次去河边,那里变成了我们遮风避雨的好去处,窑洞顶上有个通风口,是个天然的野外厨房。夏天麦子熟的时候,我便组织大家去偷麦穗,附近周边的谁家的好就偷谁家的,又组织人去拾柴禾烧麦穗吃,火烧起来,放入麦穗,大家围着等。麦穗烤的有焦味的时候再拿出来,两只手搓掉皮吹掉,一口将烤的香香的麦粒放进嘴里,真香。

有一次在河边看到一只鹅顺着河道来到了我们村的地界,进入了我们的视线,刚好我们游泳完毕,上岸正愁没得乐子。有人提议,让这只鹅生个蛋我们用泥巴包了,烤了吃再放它走。于是我们又将这只鹅围起来,把它逼到一个田地的角落里围着它等了一个多小时。它一个蛋也没有下,鹅主人看见之后闻讯赶来,我们四散而逃。吃鹅蛋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夏天河里最多的是田鸡,一整个夏天,我们能把河道方圆几里的田鸡吃灭绝。

小的时候,孩子堆里都是有娃娃头的,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老大。要想在这一堆孩子里边有朋友玩,那就得听娃娃头的安排。否则就会受到排挤,被孤立。那个时候,如果没有玩伴,会有一种被遗弃的感觉,只有只能远远的看见他们玩,自己在一边儿失落。我们朋友圈的娃娃头到了上学的年纪,他去了学校有了新的圈子。他走了后我年纪大,顺理成章的成了我们这个娃娃堆里的头。

做烤田鸡肉,通常是我做指挥。挑选几个灵巧的去捉田鸡,再派几个年龄小的去捡柴禾,摘荷叶。不到半小时,便可以做到几十只田鸡,挨个儿的开膛破肚,扒皮,去掉内脏冲洗干净,用洗干净的荷叶撒上从自家偷带来的辣椒面,胡椒粉,盐,味精……,把田鸡肉包起来,用草干扎结实放进火里面烤。当燃烧的柴火烧成了炭,荷叶也烧焦的时候,用树枝挑出来,去掉烧焦的荷叶打开。香喷喷的,鲜嫩的田鸡肉就可以开吃了。

每个人吃的多少,一般都是按着出力的大小和我关系远近分田鸡。

田鸡肉里边田鸡腿是算最上等的,其他部位的肉按照干活的分量分了吃,因为人多的缘故,每个人到手的也就很少的,几口放进嘴里,不经嚼没了。大家吃的都是意犹未尽,手放在嘴里唆着指头。

自大家尝到甜头后,都可着劲的想吃田鸡肉,有一次我见家人去地里干活,我便派他们分工去捉田鸡,这次换了做法,在家里厨房炒着吃,家里用料方便,也不用捡柴火。炒了两碗田鸡肉在家里吃,结果意想不到的是,田鸡味儿很大,屋里散发着一股子河边的鱼腥味,晚上奶奶下地回来闻着这怪味儿,差点吐了。我自知理亏,心虚,做了坏事,趁父亲还没找麻烦,动手修理我之前,我早已翻墙而出,溜之大吉了。(李慕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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