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是一种日常习惯
日本前首相鸠山由纪夫8月曾在社交网上分享了自己在机场遇到的一件不愉快的事情。鸠山发文称，在美国旧金山机场遇到的一位男子从其家人后面过来，其推车上的行李很多，然后其中一个大件的行李箱撞到了儿媳妇。事后，鸠山称儿媳妇没有受伤，但令他颇为不满的是这名肇事男子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说就走了。鸠山在推特上直接晒出了这名男子的照片，并配上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遇到了这样一件事情，这证明了急速发展中的中国需要培养道德观”。
应给说，鸠山的思维方式符合普通日本人的想法。道歉语是日本人的日常用语，熟悉、亲近的人互相道歉，陌生人之间也道歉。
日本人从小就接受礼仪教育，做错事立即道歉也是其中重要的课题。家庭成员间，“谢谢”、“对不起”是常用语，给人一种相敬如宾的感觉。父母对小孩也常说“对不起”。有小孩在幼稚园上学的妈妈们在网络论坛上议论如何让四五岁的小孩知道做错事就道歉，她们说，比如小孩把碗打碎，把饭撒在地上等，就算是无意的，也要向母亲道歉，因为给母亲增添了麻烦，所以就要告诉他们错在哪儿，学会道歉才能学会尊重人。
不少日本中小学生课余时间学习茶道、剑道、柔道、空手道、日本舞蹈等日本传统文化，这些课程对于礼仪、规矩的要求相当严格，对阵前鞠躬，从礼节开始，以礼节结束。在对阵中，亦是尊重对手。平时与师长、伙伴相处，自身出现做得不到位之处，自然而然地道歉。对小孩来说是增进礼仪知识的好机会。
在公共场合撞了人，不仅撞人一方道歉，被撞的一方甚至也是习惯性地道歉。经常会看到两人碰撞后，双方都低头认错的情况。从中可以窥见日本人高素质的一面。一旦发生什么有矛盾的事情，马上就道歉，这样就可以避免了冲突和不必要的麻烦。有艺人在社交媒体上说，开车与其他车碰撞，不管对错，首先道歉，可谓“好汉不吃眼前亏”。遇到对方态度不好的情况，更要低头赔不是，把对方的火压住。在公共场所，小孩哭闹，若是在其他国家大家可能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而日本的母亲们则是很不好意思地向周围人道歉，说小孩给大家添烦了。
道歉成了一种习惯。因为工作关系，笔者经常接触的一位广告公司的男士，他的口头禅就是“对不起”，虽然他没有做任何对不住他人的事。对他来说，道歉语几乎成了一种问候。同事之间，若是给他人增添了麻烦，那么一定是要道歉一番的。也有一些道歉让人看出有小心眼，甚至有居高临下之态。如有日本朋友说，公司里有位课长每次开会都迟到几分钟，每次都让人等，他一进场就笑嘻嘻地道歉：“对不起呵，我就是太忙了，电话太多了……”大家都认为，如此一而再再而三故意耽误时间而后进行道歉，让人觉得没有诚意，其实就是显示自己的存在感罢了。
从道歉看文化差异
这些年，日本企业的外国员工增加，总是道歉的日本人，和不习惯道歉的外国人，难免在职场中发生文化冲突。日本人的道歉实际上与赔偿、负责任这些因素无关。发生了一些事情，觉得自己做得不对或者有疏漏，立即道歉。而其他国家的人，觉得道歉就是意味着自己错了，要负一定责任。对日本人来说，道歉可以息事宁人，而且是增进沟通的润滑剂。而外国人觉得区区小事互相道歉，耽误时间，浪费感情，工作中很多状况下其实应该表示感谢而不是道歉，比如员工在处理工作时，方法不好，或者出现小差错，上司对此提出改善意见，日本员工往往是马上低头道歉，而外国员工认为这个时候应该是表示感谢，这样更显乐观向前的态度。工作中得到同事的帮助，同样应该说感谢，而无需道歉。
有些道歉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比如当政治家或者艺人的丈夫出轨，妻子向公众道歉。还有艺人的儿子犯罪，艺人召开记者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歉。这种道歉在日本是有争议的，有人认为，儿子已经是成年人了，要完全为自己做的事负责，父母没有必要背黑锅。但多数社会舆论还是认为儿子行为不正，父母教育无方是很大因素。
日本人内外有别意识和集团意识比较强，所在组织里有人犯了错出了丑事，自己也抬不起头。前一段日本最大的艺人经纪公司——吉本兴业株式会社爆出丑闻，旗下多名艺人参加电信诈骗集团聚会而走穴，收取报酬。此事激荡了娱乐圈，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反响。前几日，笔者在一次聚会遇到吉本兴业的两位搞笑艺人，他们首先向周围人强调自己没有涉黑走穴，并为同一个事务所的艺人犯事而道歉。
道歉也是一种日本企业文化，经营中出了或大或小的问题，用道歉来挽回声誉，让坏事变成好事。在企业之间的业务往来中，道歉也是家常便饭。网络上有商业道歉具体范例，教人怎样化危机为机会。商业道歉分为四个层次：一是阐述谢罪之词，二是表达解决问题所采取的措施，三是具体情况说明，四是今后为了不出错，所采取的对策。比如，自家产品没有及时交货，引发对方的不满。正确的道歉姿态是：“这次实在对不起，给您的工作增添了麻烦，我们感到很不安，今后我们将采取这样的对策（阐述具体措施），防止出现类似的失误，以后保证做到有备无患不出错，您看除此以外，我们的工作中还有其他给您带来不便的事情吗？”
到其他企业访问，日本人一般是提早一些时间到，若因电车延误等不可抗拒原因而迟到，一到对方企业，亦是马上道歉。谈生意的过程，亦是不断互相道歉的过程，在道歉中坚持自己的立场，态度软中有硬，给对方施压。（黄文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