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诗歌创作的新元素

我写作时间很长了,31年,从事创作的体裁是乡土诗,直到现在依然是围绕乡土诗的创作。我写乡土诗走的是朴素真情的路子。那时的诗歌手法单一,重感情、重内容、重意象。表现事物张力不够,开掘不深的毛病存在。比如《癞蛤蟆》“我看上你,在田野/一身的凸瘤丑陋/像一块铁压住大地的一角/用内心的光/照亮自己,缓缓地爬/我蹲下来/用疼痛的眼光看着它/与我的命运多么相同/忍受那么多白眼/还默默付出内心的爱。”只写了蛤蟆,只道出了蛤蟆的内在感受,简单明了,蛤蟆与我同样的命运,艺术手法不新,突出叙事性的存在。

随着写作的进行和深入,我渐渐认识到这种传统的淳朴,真情的技法,正渐渐被新的创作元素所替代。也就是说,诗歌诗艺的表现要丰富多样,在一个意象中要注入更多的容纳物,给读者更广阔的联想空间,新乡土诗在表现时更厚重,简单的物象里蕴含更多的内容,多成并举,给读者更大的内心震撼和冲击。如《大伯》“就要迁城了/熟悉的老屋/拿出一腔的情感/与大伯依依不舍/大伯双眼泪花/喝碗井水/闻了闻草香/内心翻腾/随手包了一块园子里的土/放在贴心的口袋里/一只麻雀不动/巨大的空压在身上。”这里的物象较第一首诗就丰富得多了。大伯与老屋告别,看上去拟人化的老屋与大伯不舍,其实是大伯与老屋不舍。何以不舍,大伯自己付出汗水和劳动建成的老屋,注入了大伯的气息和情感。老屋有了人的血脉和呼吸蕴藏其中,就打动了人。这首诗的内容物丰富,如喝井水、闻草香,翻腾的内心,包了土放口袋一连串的动作和细节描写,里面所有的物象推进。乡音、乡情、乡土、乡味,一层层递进和累加。到了高峰,诗点于此,丰富繁杂的人物情感丰盈起来。“一只麻雀不动,巨大的空压在身上。”通感之物存在了,诗中同时和大伯存在的,还有落在庭院里的一只麻雀,这只麻雀赋予了老屋情感。因为没有了人,因为没有了大伯一家人的生活气息的蕴含,只剩下一个房屋的躯壳。空了的庭院空间压在麻雀身上,同样空了的房屋,如一座无影无形的大山,压在大伯心上。再来的时候只是陈迹了。靠主人的回忆细想了。不可能再注入主人的气息了。

这几行小诗注入了老屋、情感、泪花、井水、草香、土块、口袋、麻雀、园子等,多层繁杂的元素,在里面含着,要让诗歌包含更多的乡土元素,发现更多层层递进的乡情土魂之味道。多元化、层次化、丰富化,让新乡土诗表现得更有根,更有韵味,更有底气,这是第一方面。

第二方面,乡情的注入和乡情的疏离。完全没有土的情感会啥样?会浅薄,会失去根脉,我想到亲手喂养的家禽、家畜,因为自己从小的喂养,喂了粮食和谷糠,牛马喂了草料,我们在宰杀吃肉的时候,我内心有痛不敢看,不敢看那桌上的羊头,双眼积满的善良,我赶牛车回家,牛用尽力气拉车后,疲惫的状态,我在酒馆用晚饭,内心说了句“却不懂用你的语言,喊一声,老伙计来喝一杯。”“村庄又恢复了安静,那双牛眼久久不去,在和我对视的时候,我有一种法庭颤栗的惶恐。”这是什么表现呢?法庭上,牛眼的存在,死前的存在,我就像一名受审的囚犯,一身的罪行。此时万物有灵,充满大爱平等的众生的思想,闪现出来。我此时相信,每一个活着的万物生灵中,都端坐一个神,护佑着它。

我曾经买过牛,也养过牛,我清楚地记得,那个卖我牛的老汉,姓孙,那年我33岁,他说:“小伙子,我的牛卖给你,让牛干活可以,你不能杀,你要是杀掉卖肉,我高低不卖给你。”他说这牛有他倾入的情感,牛是他养大的,刚出生大牛欺生,不让小牛吃奶,他就先用奶瓶喂奶粉,后来小牛犊开始能吃了,他和家人把牛绑在苞米楼子的杆上,让小牛犊吃大牛的奶,这样绑了3天,大牛才让吃。有病给打针,教它拉犁、拉车。一头牛,注入了主人全部的情感,他和牛是朋友,歇气时他用眼神一瞅,那牛就站起来,鞭子一扬,不用抽,那牛就知道主人让他使劲,为人出力、为人服务。注入了人类丰富情感的牛,怎能忍心在自己的手里把它杀掉。还有那些瓜菜果蔬,也是农人倾情劳动,从小苗开始,培土、浇水,我们吃的时候,特别香甜回味,因为它里面有情感和价值。随着农村城镇化的进行,大机器的使用,让这种情感淡得多了。我的牛会拉车,有一次贪黑拉玉米,因为车辙陷住了,几次吆喝,但太重了,车拉不出来,在我无计可施的时候,只见牛把前蹄跪下来,降低了车辕与地面的高度和角度。它跪着拉,用韧劲,把车拉上来。我佩服牛,它是聪明的动物。送别这样的牛,你的内心不翻腾吗?注入了感激之情的动物,你能忍心用屠刀宰杀它们吗?这就是第二方面,乡情的注入,是乡土诗的元素之一。

我的乡土诗创作,那就是把浓厚的乡情注入,作品就可以打动人,正是这种我对乡土事物注入我更多的情感、观察、责任,就像一位母亲全心全意地照看她自己所生的孩子一样。虔诚而细心,我写了《铧铁》《癞蛤蟆》《汗珠与禾苗》《吹火》《老牛》《五谷的清香》等等。要把这些事物写活、写好,你首先要注入真心情感,热爱草木,热爱它们,把它们当作你不会说话的朋友,滋养你生活的朋友,用一颗心去看待。

第三方面,乡土诗歌创作就是个性化、细微化,而不是跟风、图样化、格式化。比如表现一个人的《小兵张嘎》,表现五个人的《狼牙山五壮士》,表现支队的《铁道游击队》,表现集团的《百团大战》,表现都是中国军民、中国军队以简陋的武器,微弱的力量,经过战斗,打败了日本军队。

我们的文学创作,诗歌创作,深入观察生活的细微,虔诚地深入到火热的生活、热爱生活、热爱劳动、热爱真善美,写出别人没有发现的内容来,切入新角度,细微化,个性化,那就是观察要真,写作要细,表现要深。举个例子《一只蚂蚁爬上老农的手》“午间的田埂热情如火/一只蚂蚁在老农的手上爬/它象在寻找什么/爬的很轻很慢/仿佛在老农午睡醒来之前/咀嚼完他辛苦耕耘的一生/坎坷曲折太多了/厚厚的茧子/储满心酸的往事/蚂蚁一阵阵惊悚/它还是嗅到了泥土的清香/它觉得与老农同属一个阶层。”观察细微,其实是我的经历,有一次我铲地,铲累了靠在树上休息。一只蚂蚁爬了上来,后来它咬了我一口,很疼。是那种大黑蚂蚁,我想到了蚁民、草民等字眼。写出蚂蚁和农人的关系,写出它们的共性,处于生存的底层,展现互怜之美,辛苦的农人借蚂蚁之口,写出生活的艰涩,借蚂蚁之口去解读,去倾述。而不是雷同地表现苦和累,等司空见惯的写作如/一只鹰腐烂了/可风还吹着它/要唤醒它骨子里的飞翔。不要刻意为诗而写诗,当你观察到了,自然妙笔生花了。

第四方面就是独特视角的表现,《逝者》:一生跌了许多的跤/他都站了起来/阳光鼓励了她/镀一身的金色/这一跤跌下去/没有起来抚摸了她/读身上的沧桑。整首诗,我没有写死,或苦痛,只是用跌跤来表现,创作就是要与别人不一样,视角的切入,独到表现的作品,要真要诚、有张力、有内涵、有思考的空间和无尽的回味。人要真诚地写作。

让我们以虔诚的笔尖书写人间大爱,草木情怀,让众多平凡卑微的生灵,在我的笔尖下源源不断地溢出。让我守住根,守住叶,守住花,以虔诚之心走向生活深处,这是我们永不枯竭的创作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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