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丽:你是给我添衣服的黄警官吗

作为蒲江县公安局鹤山派出所的片警,黄朝树普通得像一株随处可见的红心猕猴桃,低调、朴实,根子深深扎入土地,果实其貌不扬,营养丰富,酸甜适中。这位部队副团职干部转业的退役军人,用6年时间完成了从退役军人到四川省优秀人民警察和成绩突出军转干部的完美转身,成了社区老百姓眼里“不简单”的人物。

2012年,黄朝树军旅生涯即将结束时,面临着2个选择,一是自主就业,可以拿到近百万元的转业安置费,并且每个月将有5000元左右的工资。二是回到老家蒲江县安置就业。浓郁的乡土情结让他毅然选择回到蒲江,为家乡建设做点力所能及的贡献,同时想有机会圆一下自己的警察梦。

2013年1月,黄朝树梦想成真,终于加入蒲江警队,局里综合评定了他的各种情况,让他自己挑选工作部门。他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出乎意料的决定:“我想到工作量最大的基层单位去。”

黄朝树如愿以偿地被分配到了蒲江县公安局鹤山派出所任鹤山社区民警。鹤山社区是蒲江县城的政治、经济、文化核心片区,党政机关众多,企业、厂房密布,特种娱乐行业发达,老旧院落不少,人口分布密集,社区治安情况较为复杂,治安防范责任较重,工作量很大。

家人和朋友对黄朝树的选择都很不解,都劝他说:你在部队辛苦那么多年,放着百万大洋不拿,来当个月薪几千的社区民警,不晓得你咋个想的!当个社区民警也就算了,你不找个清闲地方,跑到那么一个累死人的地方去,到底图个啥?说实话,那段时间黄朝树内心压力也挺大。

有一次几个朋友找他喝酒,席间大家又说到这个事情,黄朝树掏心置腹地说:“我是穷苦农民家的孩子,国家和部队培养了我,让我从一个普通战士成长为一名副团职干部,人要懂得感恩。如果退伍以后,拿着国家的上百万安置费,每个月领着几千元工资不做事,我觉得受之有愧。我还年轻,不想过这样的日子。”这话后来传到妻子耳里,妻子说:“不管理不理解,都支持你。”黄朝树从此全身心地投入到社区工作。

到鹤山派出所履新后,电瓶车、笔记本和名片就成了黄朝树的新标配。根据自己在部队做思想政治工作的经验,他觉得要做好社区工作,首先要熟悉社区情况,要和社区群众交心。一有时间他就带着两名辅警,骑着电瓶车到党政机关、企事业单位、娱乐场所、居民院落转悠,和单位内部安保力量建立联系,收集各种信息,开展安全防范宣传,查处问题,堵塞漏洞。

几年下来,他骑坏了3辆电瓶车,发放出3000多张警务联系卡,采集维护实有人口10220人、实有房屋7050间、实有单位1110余家;维护出租房屋1036间;采集房屋照片9060家;双清、一网考数据16130条,为群众进行法律咨询服务200余次,工作笔记记了满满3个大笔记本。6年下来,黄朝树最终把自己修炼成鹤山派出所的警务通。

如今,他早已经成了鹤山派出所的一张名片,走在辖区大街小巷,男女老少都认识他,有事就找黄警官已经成了很多人的条件反射。

2015年一度时期,潭河社区高档的小区“龙韵华庭”,连续发生多起入室盗窃案,最多时候一个月发生了5起入室盗窃案,引发住户强烈不满,集体抗议物管公司安全防范不到位,差点引发群体上访事件。

通过多次暗访,黄朝树发现门卫形同虚设、保安履职不到位,黄朝树主动与物管公司沟通,听取住户意见,协调沟通住户与物业之间的关系。在开展对物业管理人员的培训,增强治安防范技能的同时说服小区物管和业委会动用维修基金,为小区增添防爬刺、监控探头等物防、技防设施,从那时到现在“龙韵华庭”再没有发生过入室盗窃的恶性案件,住户对小区目前治安情况普遍表示满意。

2018年6月,梁江村张某三兄弟,因为土地纠纷翻脸。三方就土地纠纷争议多次通过村委会、镇政府协调处理未果。黄朝树村委会求助后,多次去现场邀集三方当事人反复协调,找依据、谈利害、话情亲、摆教训,大热天骑着电瓶车来来回回,常常风尘仆仆、汗湿衣背,最终感化了三兄弟,大家放下前嫌,握手言欢,愉快签下了调解协议书,三兄弟后来冷静下来,说起黄警官赞不绝口。

2019年7月5日,鹤山街道龙头村卿某和前妻王某因为财产分割发生纠纷,卿某找到王某父亲家中理论,王父言发生争吵,一气之下便将王父打伤,并威胁要报复其家人。黄朝树接到报警后立即将嫌疑人卿某带回派出所,前前后后耐心教育开导,嫌疑人始终走不出情绪死角。派出所依法将卿某行政拘留,卿某多次扬言出来要实施报复。黄朝树获悉后立即将情况反馈派出所,在所领导的支持下黄朝树积极与拘留所、村委会、街道办和司法局驻所人民调解员多方协调,又与同事去卿谋前妻资阳家里反复做工作,就两人的财产分割达成共识,同时进拘留所对卿谋进行耐心细致开导教育,最终在卿谋出狱之前成功化解了矛盾纠纷,预防了一起重大矛盾隐患。

黄朝树说,自己在处理这一件件利益纠葛,矛盾丛生的案子里,自己也醒悟到很多人生道理,关于人生关于人情关于人性,更加懂得珍惜和悲悯。从别人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中路过,仿佛生活反反复复重新来过,有些细节会突然打动你,有些则不可抵挡地融入你的血液,渗透进你的内心,让你更加柔软强大,愈加懂得包容和担当。

2019年6月8日凌晨5时许,鹤山派出所接群众报警称临溪街18号电瓶车被盗。黄朝树和战友在走访查证中发现监控画面拍摄到一名可疑男子于6月8日凌晨3时许在案发附近出现。画面不是很清晰,细心的黄朝树从嫌疑人头顶的一处反光部位判断出嫌疑人可能是谁。原来他辖区有一个刑满释放人员严某,头顶有处拳头大的脱发,和监控画面嫌疑人头部反射部位吻合。

但是,这一发现让人喜忧参半。严某家里有个常年瘫痪的老父亲,还有一个彪悍的哥哥,去年刑警大队去他家抓捕时,因为遭遇全家强烈抵抗,导致副大队长受重伤。

黄朝树带人一直守候在严某家附近,局领导知道这事以后指示派出所,看到人必须立即给局里汇报,等待后援到现场才能实施抓捕。

6月17日晚上,严某终于出现在他家附近,但是他好像有什么预感似的,仿佛要打算离开。黄朝树他们三人来不及等后援立刻冲进了严家,严某哥哥听到响动从自己屋里探出头,看到带头的是黄警官,不动声色地退房间去了。严某手持一把切菜刀从自己房间冲出来,危急时刻,黄朝树听到严某背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你是黄警官吗?”

黄朝树愣了一下,对方又问:“请问,你是给我添衣服的黄警官吗?”说时迟那时快,严某的刀已经挥到了面前,黄朝树和战友一边躲闪,一边大喊:“我们是警察,不许动”,跟着又补充了一句:“我是派出所黄朝树。”

老人听到黄朝树三个字,立刻大声呵斥儿子放下手里的刀。对黄朝树说:“黄警官,你不记得我了。今年初,有一天晚上很冷,你和派出所警察到我家里来,看到我冷,帮我添了一件厚衣服。”黄朝树后来才想起的确有这回事情,但是举手之劳,他早已经忘了,哪知道这么一点点善意,居然温暖了一颗孤独的心。黄朝树说,自己长那么大,经历那么多事情,第一次差点在公众面前流下眼泪。

犯罪嫌疑人严某乖乖跟随黄朝树他们到派出所投案,对盗窃临溪巷18号电瓶车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同时主动交代了前期在辖区实施盗窃作案4起的违法事实。

(刘丽,笔名麦笛,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鲁迅文学院首届公安作家班学员,鲁迅文学院首届编剧班学员,四川省作协会员,四川省法学会法治文化研究会理事,成都市微型小说学会副秘书长,作品散见于各大报刊杂志,出版有个人文集《梦里梦外》《生死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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