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影后都抢着演的爱情,只有《恋爱的犀牛》

2019年只剩一个多月。

Sir猜。

许多人的“未完成”,都有一件事。

告白。

如何说“我爱你”,这是一门玄学。

这些简单粗暴的话背后,酝酿了多少放弃和放弃后的不甘。

我养你吧

我这辈子都不会走

或许,爱过的人才知道。

那爱是什么?

如果你曾经问,还在问:

它是钥匙。

《恋爱的犀牛》

爆了

无需谦虚。

这是我们的爱情圣经。

经典,来自各个维度。

搜索。

随便一搜它的名字,后面的关键词是:

“当代中国剧坛奇迹”、“先锋戏剧领军之作”。

数据。

一部话剧,在年轻的B站都有三十多万点击。

再看关键的造星能力。

今天睥睨流量的演技派,许多都从该舞台走出来。

郭涛与吴越(1999年,第一版主演)。

段奕宏(当时名为段龙)与郝蕾(2003年主演)。

齐溪,黄湘丽。

分别是2008年、2012年版的女主角。

△ 黄湘丽在娄烨新片《兰心大剧院》饰演女二

连稍不留神忽略的配角,都是演技派。

柏林影帝廖凡、李乃文(代表作《借枪》、《集结号》)、王泷正(《白夜追凶》主演)。

△ 最左王泷正,在剧里饰演黑子

它出现之前,话剧没人看,票房惨淡,演一部亏一部。

它出现之后,最火爆时,买票的观众从售票窗口的胡同,排到了对面的马路上。

奇迹发生于1999年6月的某一天。

当天。

在僻静的北兵马司胡同里,一个叫青艺的小剧场要上演一出以“爱情”为主题的话剧。

好奇的路人经过,看着海报,左思右想,想不明白。

名字很奇怪。

《恋爱的犀牛》。

犀牛?

犀牛怎么恋爱?

按捺不住疑问的观众走进剧场。

更困惑了。

开场很奇怪。

起初,是对犀牛的观察日记,但突然,又串成另一个女人的日常生活记录。

1995年5月16日

图拉,草料二吨,苹果一公斤

出外散步四小时,七点钟回栏就寝

5月17日

她八点钟出门上班,穿淡紫色套装

晚上六点钟回

舞台也奇怪。

一台打字机代表办公室,几个悬挂的把手代表公共汽车、几个整理箱就是动物园。

再看演员的表演:

男女主演拥抱、亲吻。

群演吵架、动手。

但一场戏看完,观众又纷纷热血沸腾地怒打五星。

只记得走出剧院的时候 一阵冷风吹来,心是暖的

在不同的情景里,找到自己的影子,默默哭泣

但当马路大喊“明明,我把图拉的心送给你!”时,我被这种绝望同步了

凭什么?

始于爱情

还得从主创说起。

男的叫孟京辉。

他是中国实验话剧票房纪录的创造者。

对实验话剧,孟京辉的解释只有一句话:

精神状态与其他戏剧不同。

早在学校里,他就组织发起“实验戏剧十五天演出季”,收拢了一帮像胡军、郭涛、张一白、刁亦男这样的同僚。

一起疯狂并美其名曰,“寻找戏剧的可能”。

与此同时,他认识了“打杂”的廖一梅。

△ 1992年12月,中央戏剧学院排练室,廖一梅和正在排练《思凡·双下山》的孟京辉

两人擦出火花。

并牢牢地绑在了一起。

△ 孟京辉与廖一梅在月坛的婚姻登记处结婚

《恋爱的犀牛》诞生于他们的蜜月。

欧洲度蜜月时,“始于爱情”的他们,突然碰撞出新话剧的可能。

他们突然疑惑:

爱情是什么?

爱情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迷恋。

爱情,是不是也是彼此之间的战争?

回来后,廖一梅在娘家的小书桌前只用一个月,就写出了《恋爱的犀牛》。

两人对这“孩子”倾注了极大的心血。

为了让它顺利演出,孟京辉和廖一梅带着他俩唯一的房产,找投资方做抵押。

还是被中途撤资。

在经历一轮焦虑的借钱后,孟京辉在好友的帮助下,筹到21万。

这出戏终于从排练厅,熬到舞台。

没想到。

一开始只打算在剧场里一天演20场。

后来,观众越来越满,门口排队买票的越来越多。

直到一天加演到40场,连剧场的过道都加满椅子。

演一天,变成演30天。

没想到。

首演时,廖一梅写下了这样的一句话:

我希望看过戏的观众,能感到他的生命中有一些东西是值得坚持、可以坚持的。

但这场关于“坚持”的持久战,足足打了20年。

也赢了20年。

相信爱情

《恋爱的犀牛》讲的是爱情。

但,和所有卓越的作品一样,如果只将《恋爱的犀牛(下略为《犀牛》)》当做爱情故事,那你只看了开头。

在爱情的皮囊下,《犀牛》实则说了四个关键词:盲目。疯狂。献身。与众不同。

Sir给你一步步剖析。

盲目。

序幕的第一句话——

男主马路说:黄昏是我一天中视力最差的时候。

视力。

《犀牛》里,多次强调了“视力”。

马路因为近视,所以没考上飞行员;马路养的犀牛天生弱视。

男女主角也多次用白手绢将自己的眼睛蒙住。

为什么这么在意视力?

视觉带有欺骗性。

而。

爱情,也是盲目的。

当你爱了,你只会让自己看见想看到的。

当你爱了,就算这层布被解开了,你还是会主动系回去。

所以比起视力,马路更相信嗅觉。

嗅觉,是视觉的补充,更像情感盲区里的直觉。

当明明(心上人)的味道比身体更先抵达马路的鼻子,爱情蠢蠢欲动了。

当明明决定要离开马路后,马路发觉自己的鼻子失灵,爱情消失了。

盲目之后,就是疯狂

马路其实是一个偏执狂。

他疯狂地迷恋着女邻居,办公室职员明明。

明明呢?

何尝不是疯子。

无论心上人陈飞对她如何冷漠,她都毫不在意。

只要她爱他。

只要他还能让我爱他,只要他不离开我,只要我还能忍受,他爱怎么折磨我就怎么折磨我。

他可以欺骗我,可以贬低我,可以侮辱我,可以把我掉在空中,可以让我俯首帖耳,可以让我四肢着地,只要他有本事让我爱他。

最后,马路绑架了明明,捆在动物园里,在明明面前亲手杀了自己心爱的犀牛图拉——

这是一场让心爱的女人目睹事先张扬的“自杀”。

坦白讲。

这是Sir唯一肉眼所见疯狂的时刻。

疯中间,其实是卸下心防的真。

舞台,抽离了符号化的场景,简单到只有凳子,和反光的镜面。

男女主角,只有一套戏服。

动作更趋向于对情感的直接宣泄。

明明登场时,一脚踩碎了放在地上的苹果。

她的不满,暴躁,不羁,甚至神经质,就这么一脚就出来了。

如何表现明明的疯?

当马路提到陈飞这个人时,明明突然就晕到了。

与疾病无关,却像是一场重疾的临床反应。

恋爱的人都知道。

只是突然而来提到心爱的那个人,浑身力气就仿佛被抽干了一般。

段奕宏也是这样演的。

作为爱情矛盾的对立面,明明和马路上床之后,第二天早上她却跟马路说,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

马路怎么办?

一次又一次摔倒,爬起来,再摔倒。

两个疯子之间的较量,其实是一种欲望的较量。

这是明明注视着马路时,逐渐靠近又没有落下的亲吻。

这是浑身湿透后的马路,在狠狠搂住明明时,双眼呆滞,那副饥渴的样子。

在怀里的明明,不挣扎,不抗拒,用头轻轻地摩擦着马路的脆弱与深刻。

注意段奕宏的表演,呼吸急促,眼神游离,细汗在额头处渗出来,腹部的肌肉收缩,连肋骨都隐约可现。

看懂了吗?

演员在模拟一次高潮如何到来。

好的对手,会带来好的张力。

这就是献身。

马路疯了。

当他强装的最后一丝理智也被撕裂之后,他杀了犀牛图拉,将图拉的心脏和自己,一并给了明明,蜷缩在她的腿边。

马路: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后的东西,图拉的心,和我自己,你收留他们吗?明明,我亲爱的 ,温柔的,甜蜜的……

他想将自己献给明明。

1999年,迈入新世纪的年轻人们充斥着利己主义的时代,爱情没那么纯粹。

我们开始学会止损,学会遗忘,学会设法成为一个“普通人”。

我买了一个增高器

下个月,我将增高七公分

在新世纪里我就可以成为一个普通人

对爱情,不屑一顾。

把死心眼,当成新世纪的精神疾病。

“死心眼”这个词

可以算是一种精神疾病

最后,将一个人献身看作“傻”和“缺”。

多大岁数还爱不爱情的

丢不丢人,好好奋斗才是真

Sir不想过多评断这种想法。

但我们还是要自我敲醒——

所谓爱。

是不是为一个人渴望为一个人燃烧的勇气。

所谓爱。

是不是我眼睛带着征服但脑门上却写着奴隶的印记。

就像。

马路说的,忘掉是一般人能做的唯一的事。但是我决定不忘掉她。

这是一个试图保持尊严的年轻人对生活骄傲而任性的呐喊。

可以说,这是年轻,这是傻缺,但为了高尚、正义、热爱、永恒而付出的,才能让那种炽热,在他们身上一直燃烧。

与众不同。

在每场《犀牛》结束后,马路都会对台下的观众们说一句:

“让我们把美好的东西坚持到底。”

这也是最收割眼泪的时刻。

马路的偏执,只是想去冲破阻碍,坚持自己的爱情而已。

这其实再正常不过。

但这种正常,在今天的语境,正在变成浇熄自己心中的火焰,忘掉爱情,忘掉梦想,忘掉种种子虚乌有。

顺从命运难么。

《犀牛》给出这样的答案。

我曾经一事无成这并不重要,但是这一次我认了输,我低头耷脑地顺从了,我就将永远对生活妥协下去,做个你们眼中的正常人,从生活中攫取一点简单易得的东西,在阴影下苟且作乐,这些对我毫无意义,我宁愿什么也不要。

去成为一个独一无二的神经病吧。

这无关于爱情。

而是在于在坚持之后,我们的与众不同。

马路,远离赚钱发财,甘心做动物园的饲养员,对于爱情的所有认知,都在模仿动物、原始、野蛮,不加修饰。

明明,不是个好女孩,性感热辣、爱上不该爱的人,纠缠、无理取闹。挫败后,又转过头在马路身上寻求慰藉。

似乎,悲剧是他们咎由自取。

但看过,爱着这个故事的观众,也爱着这对恋人。

他们不正确,他们不正常。

但他们是真实的,在蜕变成合格的成年人之前,他们有的是青春、有的是激情,有的是勃勃向上的生命力。

连命运都拿他们没办法。

相信爱情的意义,不是占有、控制或者沉溺。

相信爱情,还有一种说法是:

相信“我”和“你”。

超越爱情

20年过去了,物是人非。

在《恋爱的犀牛》20周年时,孟京辉让廖一梅重读《犀牛》里的台词,做一版20周年的录音。

廖一梅说,我没有办法大声说出那些词,因为那就是一个人的窃窃私语。

录音的时候孟京辉又说:“你完全是用气声在念,这不行。”但我没办法大声说出那些词,因为那就是一个人的窃窃私语。可能我不是现在念不出来,年轻时候也做不到,所以才会写成剧本。

说不出口的私语(私欲)成为一代人的情感密码。

《恋爱的犀牛》也不仅仅只是一部成功爆款的话剧。它实验的不是舞台,而考验着青春的耐力,人性的变迁。

在《锵锵三人行》有一期窦文涛对话刘索拉和孟京辉,刘索拉说:如果北京充斥的是孟京辉这样的戏,你会觉得这个城市是真的。

20年内,看过的观众随着人潮成长,成家立业,为人父母,将秘密收敛私藏。

扮演角色的演员,享受名利人气。

但只要有机会,他们就像马路撕开自己的衬衫,明明放开自己的歌喉。

表达自己在故事里燃烧的感觉。

郭涛说每次演完最后一场戏,都像死过一次一样。

有一场太过于投入,还把自己手指给砍了。

鲜血直流,下场连缝10多针,观众还以为是特效。

段奕宏推掉了《可可西里》的邀约,加入《犀牛》。

最初因为适应不了实验话剧表演的要领,对马路的人物角色揣测不到位,在排练的舞台上,直接被孟京辉骂:“不好看,我替你感到难堪”。

2003版的《犀牛》采访花絮里,他也不在乎啥形象。

说哭就哭。

他直接面对镜头,也张口骂娘:

少他妈跟我说概念的东西,什么他妈的精神,你就告诉我,具体你想要的什么。

段奕宏说,上了四年学,把以前在学校里学的表演技巧全都击碎了。

发现戏,原来还可以这么演。

痛过,撕掉一层皮,他成为最有欲望气息的疯狂马路。

20年来,他是袁朗(《士兵突击》)、龙文章(《我的团长我的团》)、伊谷春(《烈日灼心》)、余国伟(《暴雪将至》)。

但他心里那份倔强,还如马路一般,认死理。

我不知道另一种人生开启于戏剧舞台,马路的执着和癫狂,与我的某一个部分相连。

至今,这些演员代表表演一种具体的方向:

不妥协、不讨好。

20年来,《恋爱的犀牛》不仅仅是一则都市男女的爱情故事。

它始于爱情,相信爱情,最终超越爱情,抵达生命的真相。

它就像一颗强劲的心脏,砰砰砰,从未停歇地跳动了20年,直到今天。

每一次跳动,都经历着一次自我的反省与磨砺。

最初,你惊叹叛逆的青春如此闪亮。

然后,你感伤爱情的逝去,一夜急就的成长。

但20年过去了,你最深刻的记忆,依然是第一个黄昏初见初嗅的美好。

你相信,这一刻世界开始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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