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蜂轶事

上个世纪60年代末,元旦刚过,我与20多名伙伴,告别家乡哈尔滨。一起踏上了东去的列车,赶到双鸭山市饶河县西林子公社西林子大队锻炼成长。饶河是我国北疆前哨,东枕乌苏里江,西依完达山脉,海拔800米的主峰大顶子山横亘南北,虽不甚险峻,然雄浑大气。著名歌唱家郭颂《乌苏里船歌》中“白云飘过大顶子山”歌词写的就是这里。

那年秋天,我被派到山里建储备粮仓,住在新开屯的北山蜂场,吃集体伙食。在北山蜂场呆了十多天后,我熟悉了蜂场的林师傅。他是西林子老户,年近50,左脚残疾。恰逢蜂场分场需要养蜂员,他问我去不去,我赶忙说去,于是我到了北山蜂场成为他徒弟,跟他学起了养蜂。

与我同期的养蜂小青年还有钱秋贵和小胡,他们来自浙江,驻新开蜂场。小胡经常捧着俄语书学习,还收听苏联广播电台,嘴里叽里咕噜念个不停,我们常讥笑他呆头呆脑。后来事实证明,小胡学习文化知识,冒险习练俄语,是非常正确。功夫不负有心人,1977年全国恢复高考,小胡和许多幸运儿一样,考上了大学……

那时,深山老林里的蜂场都是集体所有制,养的黑蜂种群纯正、耐寒、抗寄生虫能力强,有世界名蜂之美誉。这是因为饶河地处偏僻,交通不便,外地蜂种很难进入,而当地人也没有出去放养蜜峰的习惯。

饶河的春天总是姗姗来迟,过了清明,沉寂了一个冬天的冰雪才开始消融,小溪唱着欢快的乐曲顺着山势流淌,俗称“桃花水”。此时,柳树率先开花,俗称“毛毛狗”,这是第一茬蜜,仅够蜂群拱拱嘴。继而是苕条、暴马子花期,其他花儿次第开放,百花争艳,香气袭人,一片片、一簇簇的野花像飘浮在山林中紫色的云,煞是好看。到了7月中旬,椴树花开,就在这大约半个月的时间里,采蜜进入鼎盛期,每隔三天五日就能割一茬蜜。通常每箱峰能出50~80斤蜜。

蜂场工作季节性强,春暖花开便开始忙碌,每天收拾蜂箱,割掉雄蜂蜂巢、择优培育蜂王、下巢础等。令人慨叹的是工蜂忙碌一生,死而后已,生命仅2个月。为维系蜂群,蜂王交配一次就开始不停的产卵,据说每天可产数百粒。它何以有如此神力,盖因蜂王浆的滋养。遗憾的是当时技术落后,蜂王浆和花粉提取不出来,都白白浪费了。

大山里蚊虫多,小咬、蚊子、瞎虻轮番进攻。清晨是小咬,仅芝麻大小,俗称“康皮子”,专往头发、眉毛里钻,叮咬的脸都肿起来;继而是蚊子,围着人嗡嗡叫,衣服能叮透,打死的蚊子一肚子血;太阳快落山时,瞎虻登场,个头极大,在人身上乱撞。社员打趣说“瞎虻叼起肉、飞到树上吃”,虽说有点危言耸听,但瞎虻能把牛马咬的直蹦高,何况人乎,真是难熬的夏天。

蜂场有一个坐北朝南的马架子茅草房,里外间,外间是灶房,有烧柴火的土灶,灶上有口径近一米的铁锅,经常是锅里炖菜,锅边贴玉米面饼子,锅里再放一根木叉子,上面放一大碗水,烧上几根柈子,饭菜开水全解决;里间有一铺能睡五人的小火炕,靠墙有一盘直径二尺的石磨,是古老的碾米工具。我每隔三五天就要推磨碾玉米,都是自己种的当年新粮食,林师傅筛出玉米面、小米查子、大米查子三样,是我们的主食。

当时,新开屯是大顶子山脚下一个40多户的小山村,当地人多有大骨节病,手指变形,据说是吃当地的水所致。1970年,县里决定新开屯全部搬迁,屯子一度荒废。可没出两年,从关里来了一拨人,又在新开屯安家立业了,也许是看中了这里人少地多,真是民以食为天呐!

蜂场周边没有人烟、没有广播、没有报纸,晚上只有煤油灯相伴,十分寂寞。好在马架子房有两本书,一本是《红旗谱》、一本是译本《养蜂学》。我对《养蜂学》兴趣盎然,仔细通读,受益匪浅。按照惯例,分蜂按2:1的比例,50箱蜂每年只能分出25箱。可书上说1:1分蜂更能刺激蜂群的发展,我作为徒弟不便深说。到了第二年,又分出了一个蜂场,我顶场子,按照1:1分蜂获得成功,并未影响采蜜,这也是我人生第一次获得成功,首享成功的喜悦和感受,甚是欣慰。

我们养了20多只鸡,吃鸡蛋是常事。经常的吃法是蒸鸡蛋羹,另外在夏天收拾蜂箱清理出雄蜂的幼虫,俗称“懒公子”,是在蜂王浆中泡大的,和鸡蛋一起炒营养价值极高,实乃绝配美味,现在即使在大酒店也找不到这道菜了,回忆起那时的事,一阵阵幸福感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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