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渔夫与湖的七十年

一只候鸟在洞庭湖上飞翔。新华社发 陈思汗 摄

新华社长沙12月2日电(记者白少波、明星、阮周围)年过七旬的唐代钦身材瘦削、耳聪目明,家住湖南汉寿县蒋家嘴镇。这里地处洞庭湖西岸,湖光滟滟、鱼虾鲜美,是中国“鱼米之乡”最富庶的地方之一。

唐代钦生在渔船里,住在渔船上,在湖上长大。洞庭湖翻涌的大浪,从来没有挡住过他的渔船。壮年时的唐代钦曾是捕捞队长,数十年来以船为家,当了一辈子渔民。

如今,唐代钦儿孙满堂,在一栋二层楼房里颐养天年。忆起70年来在洞庭湖上的点点滴滴,唐代钦说:“40年前,我是围湖造田的建设者,现在,是退田还湖的受益者。”

不平静的“母亲湖”

洞庭湖是潇湘儿女的“母亲湖”。然而,千百年来频繁的洪涝灾害,让它也成为人们的心头大患。

“滔天大浪涌过湖垸的堤坝,房子被水冲倒,禾苗被淹没,所有人都驾船仓皇逃难……”洪水在唐代钦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恐惧。

生活在江畔湖滨、靠水吃水的先辈们发明了“垸”——在湖泊地带建起堤圩,围住一片区域,种养一块地一口塘,丰水期驾船上湖,从事渔业捕捞。

20世纪70年代,中国为解决吃饭问题,洞庭湖畔掀起围湖造田高潮。

唐代钦说,1975年大年初二,上万人集结在洞庭湖西,肩挑背扛筑堤造田,男人一天挑4.5立方米沙土,女人要挑4立方米。每天早上天亮上工,晚上干到满天星星。直到湖水上涨前的7月份,青山垸就在原定湖垸的基础上建起来。

“垸子里就开垦出上万亩田地,种上了水稻,还种上了蔬菜。”唐代钦说,他们家在青山垸盖起了茅草屋,老人孩子再也不用住在渔船上。

然而,洪灾再次冲击了渔家儿女的幸福生活。1998年,长江流域特大洪水再次袭来,脆弱的青山垸大堤被洪水淹没,房屋倒塌,田地被毁。

灾后,中国决定通过“平垸行洪、退田还湖、移民建镇”的措施彻底整治水患,青山垸“退田、退居”,不仅人要全部移居上岸,而且生产方式也要全部转换。唐代钦和从垸子里退出的渔民们,生活生产面临着全新的选择。

离不开的“青山垸”

1999年,唐代钦带着四个儿子几乎花光所有的积蓄,在一公里外的镇子里建起砖石混凝土结构的二层楼房,再也不用担心洪水的侵袭。

渔民们搬出青山垸,但没有土地、鱼塘,养鸭也没有地方,除了打鱼什么也不会。唐代钦和村民们祖祖辈辈以打鱼为生,一筹莫展之际重回青山垸。

退田还湖之初,青山垸5800多名渔民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为了生存,电鱼、炸鱼、毒鱼、毒鸟等违法捕猎行为一时泛滥。

彼时,船舶油污、有毒农药、生活和生产垃圾直接对青山垸的水体造成了严重污染,加上周边工业企业废水、废物的乱倒乱倾,一场比洪水危害更严重的生态危机降临。

1998年,湖南省为保护西洞庭湖生态,专门设立自然保护区,以阻止洞庭湖湿地进一步萎缩退化,促进资源可持续利用。2002年西洞庭湖湿地被列入“国际重要湿地”名录,保护区开始实行封闭式管理,禁止青山垸内打鱼捕鸟。在唐代钦看来,这无异于断了渔民的唯一生路。

保护生态,绝非一禁了之。随之而来,青山垸又出现了生态保护与渔民生计的冲突。

“渔民们也知道环保的好处,也不想看到赖以为生的洞庭湖变臭变干。”经历了与环保部门多年冲突后,唐代钦对保护与发展的多次思考的总结,恰与保护区的思路不谋而合。

天人和谐“新出路”

进入21世纪特别是近些年来,唐代钦和村民们在国家生态文明建设步步推进过程中,逐步接受了一个新的理念:尊重自然,有节制地利用自然资源,和自然和谐共处。

唐代钦说,2004年开始,青山垸成立渔业养殖合作组,与西洞庭湖自然保护区签订共管协议,渔民开展生态养殖,承诺杜绝违禁捕捞,不引进外来物种,不投放化肥。

西洞庭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在青山垸开展“社区共管”示范,并积极探索“政府统管、部门协调、乡镇参与、协会引导”的社会化管理模式。经过整治和保护,西洞庭湖已悄然发生了许多可喜的变化。

西洞庭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彭平波说,围网不见了,杨树林减少了,水变清了,草更绿了,鱼和鸟也多了起来。

如今,放眼湖面,呈现出一派水流清澈、鹭飞鸥翔的景象。西洞庭湖湿地保护协会会长刘克欢说,生态良好的西洞庭湖,不仅让渔民打鱼受益,也能通过生态旅游增加收入。

2005年,青山垸社区共管模式被评为中国可持续发展十大案例,2011年唐代钦获得“全国水环保公益人物”,青山垸社区共管成为中国湿地保护的模范案例。

近年来,保护区内新纪录到鸟类20种,洄游性鱼类种群数量明显增多,新记录到湿地植被8种,每年来西洞庭湖越冬的候鸟种群数量稳定并超过3万只。西洞庭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局长黄强说,西洞庭湖湿地生态系统及生物多样性得到了有效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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