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北戴河桃罐头厂电影修士会(beitao666)
前天,北京的风儿甚是喧嚣。
带着朝圣的心情,我提前参加了一场点映。片名叫《南方车站的聚会》,今年最有范儿的电影。
没想到,我看完之后,内心倒是有点失望。
这部刁亦男的新片,虽然成本差不多是前作《白日焰火》的十倍,却让人觉得退步了。
一开始,我对电影其实是满怀期待的。
导演刁亦男神隐五年,不见消息,某一天你忽然发现电影默默入围戛纳了,还是今年主竞赛唯一的华语片。
刁亦男的审美很好,戛纳评价他是“夜的诗人”,从片名和海报可见一斑。
一个引人遐想的名字,几款画风清冷的海报,不仅在给同行上审美教育课,也让我禁不住诱惑,早早参加了点映的活动。
再说目前发布的预告,浪漫硬核俱全,让人充满好奇。
一方面,《南方》有直逼广电总局底线的尺度。
怎么说呢?
你看这耍帅小队,上一秒还一生不羁爱自由,边豪情同饮边驾车飞奔。
下一秒,就有人被埋伏斩首,猝不及防的暴力,快到你一眨眼就错过;
又比如,白里透红伞中杀人,血浆溅得满地都是。
这种熟悉的玩法,我知道你们大概率会联想到一个导演——昆汀。
当时参加戛纳首映的他,直接当场看得哈哈乐。
阵容上,除了老搭档廖凡与桂纶镁,电影新人胡歌,无疑是最大亮点。
以往演的是俊朗小生,这回成了狂暴硬汉,就算你不是粉丝,也会好奇独挑大梁的男主胡歌,会奉上啥水平的表现呢?
万众期待的本片,并没有获得一边倒的评价。
有人喜欢得不行,彩虹屁一套一套。
也有人感觉一般,失望大于惊喜。
城中村里霓虹闪耀,野鹅湖边开雨夜趴。
警察、罪犯、黑帮、商贩、陪泳妓女,各色人等粉墨登场,你追我逃确实精彩。
只不过,这黑夜霓虹再美,还是不如白日焰火。
为啥呢?
个人风格,向来是导演止不住的渴望;商业类型,又是带观众进入电影的捷径。
令人遗憾的是,导演并没能像前作《白日焰火》一样,使它们达成完美的平衡。
黑色幽默有余,故事张力不足,单纯耍范儿的作品,普通观众肯定有顶有踩。
你也许会被它娱乐,但是很难被触动。
常有人把曹保平称作国产犯罪片教父,但我觉得这个名头怎么着也该分刁亦男一半。
比起曹氏犯罪片那种传统架构,刁的路子明显要更野一些。
这回的《南方车站的聚会》,刁亦男就促成了一桩好莱坞黑色电影和中国特色霓虹美学的联姻。
黑色电影在情节上有俩特点:一是舞台通常是底层社会,二是善恶分野没那么明确。
《南方车站的聚会》便是如此。(以下剧透来自预告已经披露的电影情节。)
影片的故事发生在某座南方城市中,主角周泽农是当地的一名地痞小头目。
这帮人平时的生意主要就是偷偷电动车、搞搞小勒索,遭人恨但也不至于搞出什么大新闻。
然而,当有天他们搞到几把枪的时候,事情就不一样了。
由于利益纠纷,团伙内部发生了火并,其中遭殃的还有个警察。
而向警察开枪的周泽农,在这场混乱中成了最大的背锅侠,被通缉悬赏30万。
杜琪峰的《黑社会》、北野武的《极恶非道》早已告诉你:利益当头,在背后捅你刀子的永远是“兄弟”。
这不,在30万的诱惑下,一大半的“兄弟”都跟警察一样想着把周泽农弄进去,桂纶镁则是兄弟们派来的前哨,亦正亦邪。
被夹在多方势力中的周泽农则只有一个目的:让妻子举报自己,把30万赏金留给家人。
所以说,这是一场关于罪与罚、人性和救赎的聚会。
值得一提的是,刁亦男这回给国产犯罪片的叙事模式升了升级——不是简单的正叙或是倒叙,而是以周泽农和刘爱爱的车站谈话为主干,把前因后果一段段插进去,有种看昆汀电影的快感。
还记得《落水狗》是怎么讲故事的吗
前面提到过刁亦男师承黑色电影,这点还表现在了片子的视觉效果上。
每个经历过黑色电影洗礼的观众,都能快速从《南方车站的聚会》的画面里识别出内味儿:
光与影层次分明,经常用阴影来表现角色的内心困境。
此次的刁亦男可以说是直接化身“夜王”,全片85%的戏份都是夜戏。
为什么每一场都要是夜戏?
因为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利用霓虹灯光和布景,才能在每一帧将他的美学运用到极致。
估计未来不久,国产电影可能就会跟着刮起一阵“霓虹美学风”。
与霓虹美学的布光相对的,是精致的做旧背景。
由于故事背景在十年前,更为了最大程度表现片子的那股虚无、迷茫,刁亦男在场景上下了大手笔,以致于场景本身有了诉说的能力。
最后不得不称赞下片中那些耐人寻味的细节。比方说有一幕是逃犯和公安在动物园进行对峙。
此时的镜头有意接连给了两个角色和几只动物的眼睛大特写,给人一种惊惧不安的压力。
导演表示这种塑造是想表示,“逃犯”、“警察”的身份在这里都不重要了。只有狩猎者和被狩猎者。
此外,片中那些将漂泊个体置于群体洪流当中,制造出强烈对比的桥段,也无不印证着刁亦男在场面调度方面绝对是位行家里手。
群戏和单人戏的灵活切换绝对是片子的一大看点
每分钱都花在刀刃上的刁亦男,塑造了电影酷炫的视听风格。
他的缪斯桂纶镁,作为这场聚会的女主角,则是演活了陪泳女刘爱爱。
刘爱爱,陪泳为业,出卖身体,为了生计入风尘的她,心里最想要什么?
自由。
而这自由该从哪里找?金钱。
因此,面对30万高额悬赏,即使周泽农舍命嘱托,一向义气的刘爱爱,也开始有了动摇,不得不在警察与黑帮间周旋。
左右为难,内心挣扎,有时,她的眼神闪烁着不安,机警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小镁的表演,就像是受伤的小鹿,在丛林中来回穿梭。
有时,她是危险的蛇蝎美人, 面对亡命之徒周泽农,魅惑是她唯一的武器。
不信你看小镁的转头,带着一丝引诱和勾人。
从最初的恐惧,到中间的逃避,到后期刘爱爱还有一个复杂的心路转变,在这里不多剧透。
我们只能打个比方:桂纶镁的诠释下,观众心中的她,给人的感觉仿佛是俗世侠女,遭遇值得同情,人格更值得敬重。
《南方车站的聚会》vs. 《侠女》
但为什么我还是觉得《南方》总体差了口气?
先说说主演胡歌吧。
本该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闯入者,看上去却是游离状况外的局外人;
本该是全员绕着转的绝对核心,却好像只是推动故事发展的线索人物。
胡歌的周泽农,除了一身的腱子肉,并没有我们想得那么出彩。
的确,形象大突破的他,又是打手枪,又打群架,举手投足都是优质偶像。
冷水坑的泥浆戏,不怕脏不怕冷,敬业程度绝对是典范。
克服心理障碍,首次演情欲戏,也是羞涩中透着上进。
只可惜,再努力也得看成品。
在我这个普通观众的眼中,全程苦逼脸的沧桑版胡歌,情绪感染力有限,并没有真正的高光时刻,能让人感受到这个孤胆枭雄的内心。
这个杀人如麻的犯罪分子,身上还是太多的正气,绝地反抗的宿命不见,只见人在囧途的衰。
脸谱化的表演,刻板且机械,就像是他全场最烂的方言口音,就连台湾人桂纶镁都能说好武汉话,胡歌时不时还冒出一句普通话来。
不过,有一说一,扛不起一条故事线,也不全是胡歌的锅。
《南方车站的聚会》,叙事细碎不连贯,实质是部由“场面”构成的电影。
一场戏演完就换个背景,来回穿梭的人物,都是功能性定位,展现性格特征的机会实在有限。
这种情况下,不会设计细节的新人,一言一行听指挥,只能成为导演的木偶了。
明明是加强升级版的《白日焰火》,《南方》为啥变得没那么好看了呢?
这主要是因为前作受好评,并不在于压抑氛围,而是主角的绝望能引起共情。
这一次,当野心随着资本膨胀,各种手法往里放时,情感传达不太行了。
在我看来,《南方车站的聚会》,既让我想起毕赣的《地球最后的夜晚》,也让我想起贾樟柯的《江湖儿女》。
资金到位风格增强,就像《地球最后的夜晚》,充满意境的包装中,丢掉了前作最动人的地方;
故事够商业够类型,就像是另一部《江湖儿女》,可惜演起社会人,胡歌显然不如廖凡可信。
这场南方车站的聚会,灯光布置确实都挺酷的,可一散场就没人会回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