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疲劳》:莫言,狗眼看人低,放低姿态,看的更清晰

《生死疲劳》:莫言,狗眼看人低,放低姿态,看的更清晰

正如《生死疲劳》封底上的宣传所言,“《生死疲劳》是一部向中国古典小说和民间叙事的伟大传统致敬的大书。在这次神圣的‘认祖归宗’仪式中,小说将六道轮回这一东方想象力,草灰蛇线般隐没在全书的字里行间”。 其实,莫言在叙事结构上的“野心”并不是从这本书肇始的,《檀香刑》和《四十一炮》,都是这个野心的铺垫,这两部向章回体叙事传统的回归是显而易见的,唯一没有做到的是莫言只是没有给予这两部小说以“章回”的包装而已。

莫言在写《檀香刑》时就做出过这样的自我评价:在对西方文学的借鉴压倒了民间文学继承的今天,这大概是一本不合时尚的书。 莫言常说,自己的写作是“作为老百姓的写作”。他的这种想法,就是要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姿态,消弭作家和老百姓之间的距离,这有点像新写实主义倡导的“零度写作”,但与“零度写作”相比,这种想法对于作家自身有更高的要求。

因为“零度写作”虽然还原了现实,但还是“写作”,作家还带有一种姿态或者身份,而“作为老百姓”就不应该有这种“身份”。这种想法的坚持,对越是功成名就的作家难度越大,因为“身份”意识附身的时候往往是不能自已的,由身份而产生的作派也往往是身不由己的。 于是,在《生死疲劳》中,我们看到了“狗眼看人高”式的叙事方法,叙事者成了驴、成了牛、成了猪、成了狗、成了猴,就是不“做人”。

正如《生死疲劳》这个小说题目一样,小说中更多传达的是一种佛意,而这种佛意已经渗透进了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中,它不是一套道理,而是一种日常形态。 最深刻的佛意所在莫过于小说最后阎王爷对西门闹的话了,阎王说:“我将让你在畜生道里再轮回一次,但这次是灵长类,离人类已经很近了,坦白地说,是一只猴子,时间很短,只有两年。希望你在这两年里,把所有的仇恨发泄干净,然后,便能是你重新做人的时辰。”

为什么“把所有的仇恨都发泄干净”才能做人呢?莫言在新近的一次访谈中做了解释,一个研究佛学的教授曾告诉他:六道就在人心中,人在暴怒那一刻,很可能堕落到六道里的修罗道,当你突然在某一刻产生贪欲的时候,很可能堕落到恶鬼道,当你有邪念的时候,人的精神状态是在畜生道里,六道实际是人各种不同的精神状态,当你在某一个时刻把自己的欲念克制了,把自己的灵魂净化了,这时就可能进入到佛教的境界了。

莫言企图实现民间叙事与宏大叙事的连接。 这也是《生死疲劳》最有深意的野心。莫言从前的长篇写作在题材选择往往具有某种侧面性,《红高粱》与抗战,《檀香刑》与义和团运动、胶济铁路的血泪,《丰乳肥臀》与母性、各种势力不停歇地征服与占有,往往都焦灼于一个层面。 与这些小说相比,《生死疲劳》宏阔了许多,作者呈现的是一个社会进程,和在这个社会进程中人的价值选择、性格命运,以及凌驾于它们对选择本身的思考和对命运本身的思考。

莫言自己在阐释这部小说的动机时说过这样的话:新时期文学,大部分是写农村题材的,大多数我想是停留在对农村的落后,特殊时期带来的毁灭性的后果,经济的崩溃,农村人的变化,没有一部从五十年代初到两千年这么一个时期的相对完整的小说。所以我想写这么一部相对完整的、能够概括出农村的核心问题的小说,这个想法也是在漫长的过程中成熟了,也就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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