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华亭》导演杨文军:拍剧为还原中国古典传统文化的大美

新华网北京1月3日电历史传奇剧《鹤唳华亭》最近在优酷热播,凭借着精良考究的服化道、跌宕起伏的剧情、扑面而来的人文气息,俘获了大批观众的青睐。

新华网北京1月3日电(记者 王志艳)历史传奇剧《鹤唳华亭》最近在优酷热播,凭借着精良考究的服化道、跌宕起伏的剧情、扑面而来的人文气息,俘获了大批观众的青睐。

本剧改编自雪满梁园同名小说,由杨文军执导,罗晋、李一桐、黄志忠等人主演。故事围绕男主角萧定权的命运起伏和亲情纠葛,以及与陆文昔的爱情之旅展开,并渗透出对于君子之道与历史发展的思考。

本剧以宋作为历史参照, 制作团队在礼制、美学、文化艺术,包括建筑、服饰等方面,尽可能的呈现出大气简约、含蓄规制的宋朝文化之美。在杨文军看来,由于文人士大夫阶层的兴盛,宋朝成为古代美学的集大成者。《鹤唳华亭》力求传递文人士大夫精神人格的魅力,也希望籍此唤醒现代人对中国传统文化艺术的热爱。

“我这样一个江南人,正好拍了一个江南文人风骨的题材,像是一种默契。”谈起执导《鹤唳华亭》的重要原因,杨文军说是文本气质与自己审美的高度契合。

从小在太湖边长大,给养于江南古典文化,家教严格,性格内敛,喜欢留白简约。这些深植于骨血中的文化基因,让杨文军对剧中的人物和精神世界有更深的认同感。

对话《鹤唳华亭》导演杨文军——

新华网记者:《鹤唳华亭》原是一部网络小说,哪些特质吸引您决定来拍摄电视剧?您之前也执导过多部IP作品,在选择改编时有哪些原则?

杨文军:《鹤唳华亭》的气质偏忧郁,文笔描写的情境也很有气质,整个故事非常内敛含蓄,但情感又很极致,甚至有一些虐。我本人比较偏爱这类文学作品,也喜欢这样一种表达。最重要的是小说表现出的古诗词、古文化以及古言的魅力,还有中国传统皇家父子之间特殊的人物关系,这些都非常吸引我。

我的很多作品都是文学作品改编的,改编衡量的标准有几方面的综合考量:精神世界的东西有没有打动我,人物的情感有没有打动我,人物的性格是不是有趣,故事的演变是不是特别生动。像《鹤唳华亭》的人物就特别打动我,在那样的时代,人在囚笼一样的环境里,他不得不对自己近乎自虐的克制,但他的内心怀着巨大的爆发力和激情,他的理想没有磨灭,他一直逆风而行。

新华网记者:小说作者雪满梁园同时担纲了《鹤唳华亭》编剧,与原著对比,电视剧有哪些重要的改编处理?

杨文军:从保证作品的气质来说请原著作者来把握更好一些,因为他既有北大中文系的文学背景,又是历史专业硕士,在文本、服饰、器物、礼仪考据等方面,他都给了很多非常好的建议,给这部戏加分不少。

《鹤唳华亭》的改编难度挺大的,作者有点不甘心拿来小说,稍微填充一下顺着故事脉络写下去,他希望有更宏观的、宏大的一个叙事和结构,所以他把前面的故事重新架构了。前十多集都是新写的,人物的内心逻辑、性格设定、人物关系还按照原小说的格局走,只是把故事往前倒推了一下。猛一看觉得是不是颠覆了小说,但新写的戏里的人物状态和小说气质非常吻合,也符合他想传递的文人士大夫精神,整体看下来更加饱满、带实感,也更适合影视的观赏。

新华网记者:《鹤唳华亭》开篇“强情节反转快”,甚至一段里有多次反转,很多年轻观众觉得很过瘾,但也有观众表示反转过度不太适应,为什么这样处理?

杨文军:一开始拍这个作品有点担心,小说偏小众一些,整体气质偏忧郁,情节也不是很张扬,都是藏在里面,要把它影视化其实很难一下子吸引观众,所以我们决定不妨开局就用这种强推进的方式导入。

编剧也有才华、有能力去建构这样的一个故事和接连反转的风格。我们对每一个情节,前期和后期都经过大量复盘,发现编剧的逻辑真的非常强大。这种接连反转的风格可能有些人看起来有点疑惑,但我觉得大部分观众还是看得非常过瘾的,在古装剧里可能还很少有这种观剧体验,这也是我们想做的一个探索和尝试。可能作为电视剧来说,这种叙事节奏稍微快了一些,有一些关键信息可能一晃而过,观众没有注意到。

新华网记者:整部剧非常的“虐”,尤其男女主人公的部分,与时下流行的一些爽剧不太一样,改编的过程是否把“虐”的部分放大了?

杨文军:整个故事和人物的发展过程应该就是这么虐的,演员的表演如果感动到我了,我觉得就可以打动观众。悲剧有悲剧的力量,为什么古往今来一些文学作品或者艺术作品的悲剧感有那么多人喜欢,可能是容易代入自己的情感和人生经历,在观剧的过程中,不知不觉的把自己本来压制的一些情感宣泄投射出来,我觉得反而是一种“排毒”。

新华网记者:剧中传递的儒家文化精神更多通过尚书卢世瑜的形象表现,比如他对太子的教育理念“君子行路,道比术要难的多”等等,这个人物身上寄托了哪些理想化的东西?

杨文军:宋朝比较独特,文人士大夫参政比较多,整个朝廷气氛也比较宽容。像陆英这样的御史,对皇帝可以有很多谏言,卢世瑜身上更是体现了非常典型的江南文人士大夫的风骨和人文情怀。特别巧的是我和王劲松老师(卢世瑜的扮演者)都是江南无锡人,我们从小就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接受的教育就是克制忍让谦卑,尽管内心可能有很多想法、思想、激情,但表现出来的都是非常安静内敛,不侵犯别人,宁可自己吃亏。卢世瑜有句台词特别经典,“君子行路,不但要提防小人对自己的伤害,更要提防的是,和小人对抗时,自己对自己的伤害,所以,道比术要难得多。”这其实就是“慎独”,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也要格外严格要求自己。

新华网记者:剧里几位老戏骨被戏称为“叔团”,他们本人身上是否有你期望的“文人士大夫”气质?

杨文军:当然有,我觉得我身边很多朋友就是,尤其是读书比较多的。我和张志坚、王劲松、黄志忠这几位老师都比较熟,有的不止合作一两次了。张志坚老师(中书令李柏舟的扮演者)在戏里有很多非常震撼人心的台词和表演的爆发力,他说5岁开始就被父亲要求读古文,他身上那种耳濡目染的文人气与从小的熏陶是分不开的。

王劲松老师就更不用说了,生活中是一个特别安静的人,他不喝酒,我们俩没事就是聊天泡泡茶。他说接到这个剧本前十集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了好几天,闭门谢客,一个人都不见,让自己沉在这个人物里面。

还有鲍大志老师(继任中书令张陆正的扮演者),北京人艺的老演员,我们合作了四部戏。基本上我拍这些文艺调调比较重的戏,第一时间就会想到他身上独特的一种时代印记,那是中国古典文人的传统形象带给人的信任度。

新华网记者:这部戏基本用的原声配音,包括台湾演员邱心志,戏中大量的古文台词对演员难不难?

杨文军:对邱心志老师来说是特别不容易的,我们制片人有一次从北京飞象山,邻座其实就是邱心志,他们俩也不认识,就看他一路一直在背台词,每一句话都在字斟句酌无数遍的在念。等下飞机他把剧本一合,一看《鹤唳华亭》,制片人才知道是我们的演员,特别感动,这真的是非常拼的一个好演员。

在这部戏里我惊讶的发现他对古汉语掌握得非常快,本来我说要用配音,但是他不光是语法,还有很多逻辑重音、情绪表达、古文韵律、台词细节都处理得非常好。虽然是一个台湾演员,但他的原声配音非常有特色,也非常有感染力。

新华网记者:年轻演员的台词及表演完成度方面,您怎么评价?

杨文军:我觉得也是相当不错的,在身边这些老戏骨的“围攻夹击”之下,这些年轻人都还演出了自己的特质。像罗晋对内敛和隐忍的表演处理我觉得非常好,李一桐也是难能可贵,她没有经历过专业的台词训练,但越往后看,我觉得喜欢她的人会越来越多,这样一个年轻女演员对古言的语言表达掌握上非常不容易。

戏里有很多生僻字很拗口,很容易断句断错,包括逻辑重音和潜台词,非常考演员。这个戏还难在不愿意把话说得很明白,希望营造一个新的古言叙述方式的美感,所以格外需要这些年轻人下苦功。这个功课不光是背台词,还要前前后后梳理人物的每一次反转以及潜藏的大量信息,还有一些典故,都要自己去考据。

新华网记者:《鹤唳华亭》的服化道受到很多网友称赞,整体色调典雅内敛,剧组在还原古典文化方面做了哪些功课?

杨文军:我们在做原始设定的时候,希望能够还原中国古典传统文化的大美,我觉得集大成者就在宋朝,所以一开始就商量把它放在宋朝的背景下。服装方面则参考了明朝的风格,历史上明朝是比较跟随宋朝的规制,从建筑、场景、道具,到礼仪、饮食、书法、绘画,还有一些比较大的场面、重要的典礼等等。我们还复原了一批宋代雅乐,让观众去感受一下那个时候的雅乐是什么样的氛围。

新华网记者:您曾说拍戏时追求的本真是“美感、深度、真实”,具体到《鹤唳华亭》,是否实现了这三点?

杨文军:比如剧里呈现的那种典型的“中国式”父子关系。黄志忠老师演的皇帝,一方面非常爱自己的儿子,另一方面又要严厉的辅导他成长,给他历练,甚至让他心更狠一点。这在历朝历代都能找到一些影子,虽然故事不是真实发生的,但我们希望能体现历史真实感。你可以当成古装剧来看,也可以把它代入到当代人身上。父亲很少来主动跟儿子来交心,儿子也出于一种畏惧,很少主动跟父亲交心,这种人物关系非常耐琢磨,我的父亲就是这样,他很在意自己的父威。

这个戏里还有很多对哲理的探讨,对人的精神世界的探讨,对制度的探讨思考等等。我看到很多人说被汉服、被传统文学诗歌的美给打动了,甚至有人说要重新再去修中文课,让我很欣慰,这也是当时做这部剧的初衷,就是唤醒很多人心目中对中国传统文化和艺术的热爱。

新华网记者:原著结局是悲剧,但现代观众更喜欢看“大团圆”结尾,作为导演如何去抉择?

杨文军:其实挺难抉择的,从小说和剧本设定来说,结局比较悲情,有悲情的力量,最重要的是男主角完成了真正的成长和爆发,从“小怯变成大勇”,牺牲自己,拯救子民,实现了他最大的理想,也是人格的升华。但可能真处理成那样,很多观众会接受不了,毕竟这么长时间看下来他们有强烈的情感代入和人物的认同感。我们也很纠结,所以当时拍了几个不同的版本,最后是哪一个版本,请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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