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西安满族人回忆西安满族的经历

作者 朱仰超

前 言

我家系满族,属正红旗,家庭原在满城内满家巷(既今民乐园十字东北)与开福寺后门相对。是康熙20年(1681)年由北京派来西安的,传至我已是第七代,祖父以上均在清廷做官。辛亥革命中,祖父、伯父母、父母亲及堂兄,均从满城逃出。祖父付仁(满名)是汉文秀才(当时叫翻译秀才)任教多年,伯父朱锐卿(系辛亥革命后根据祖父名字第一字音定为朱姓)曾在清廷陕西将军衙门任职,辛亥革命后在陕西高等法院任职。父亲朱一如,辛亥革命时正在陕西医学传习所学习,后在西安从事中医工作五十多年,获民党考试院及卫生部中医师证书,解放后,获中央人民政府及卫生部中医师证书,在西安回民中较有影响。堂兄朱维志,辛亥革命时六岁,被人由井中救出,后从事司法、军法工作。

我虽未出生在满城,但长期生活在满族家庭,和我家在一起生活的还有我的外祖母(外祖父是陕西议员,辛亥革命那天正在省咨议局开会,即自杀)和表伯,并且经常和我家来往的满族亲友也还有10几户,所以对满族的历史及其生活习惯等,我也了解一些。签于陕西满族在西安已有260多年历史(上自1645年派八旗兵驻防西安,下至1911年辛亥革命)目前尚无比较系统的文字记载。在省、市政协和西安市民委的鼓励支持下,我参考了有关满族史料及其有关人员回忆录,特别是我家保存的《满族住防纪实》整理成《陕西满族简史》,并为纪念辛亥革命80周年(因为陕西八旗兵集中驻防西安,所以原西安满族也就是陕西满族)。本文首先对中国满族做了简介。由于辛亥革命是满族的历史转折点,所以讲陕西辛亥革命,特别是"九月初一反正"西安满族伤亡惨重,及辛亥革命后西安满族的变化(包括语言文字、风俗习惯,生活等变化)作必要的叙述。其次是陕西满族来西安200多年学习、工作、生活、娱乐11个方面比较系统的介绍。最后是现在陕西满族在全省的分布状况(这些满族同胞已不完全是当年清政府派来5000马甲的后裔了)。另外,配合本文附有图片、文字资料共20份供参考。编写过程遗漏错误之处,尚祈知情者给与补充纠正。我1920年出生在西安,解放前曾在黄埔七分校毕业后留校任职,解放后西安市民政、建工局任职,后考转任中医师。并曾任民革、政协委员。我没有亲身经历辛亥革命,没有受到革命的巨大冲击,但是辛亥革命标志着中国人民开始了反帝反封建的民族民主革命,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规律。因此,我的内心是我完全拥护的。

一、驻防西安

清政府在顺治二年(1645)年入关后,定都北京,进入山海关的八旗兵约20余万,除留驻北京一少部分外,大部均分派驻防各省重要城镇。陕西省西安府为周、秦、汉、唐等十一个朝代建都之地,为当时西北的行政核心,清政府极为重视,前后三次(第一次顺治年间,第二次康熙年间,第三次乾隆年间)共派了5000马甲(也叫5000营头,既5000名骑兵,内满族兵3586名、蒙族兵1414名)驻防西安。他们原籍都在东北辽宁一带,这些八旗兵初来西安时是非常勇猛的,北京到西安须经18马站,计程约1800华里,清政府为了和李自成的农民起义军争夺据点,责令在行军途中只准换马,不许换人,所以急行5天多就到了西安。家属随后陆续迁来,在满城安家,称为"一下车",成为陕西西安的一个少数民族。

二、满城兴废

八旗兵来西安住防,为了划清满族与汉族的居住界线,清政府于顺治六年(1049)既在西安城内东北隅修建满城。利用明代秦王府城及部分居民住宅,以钟楼为中心,沿北侧从南向北直伸至北大城墙安远门止,筑有土城墙一道,中间辟有两门,一名西华门,一名新城门(既后宰门)。再从钟楼沿南侧向西向东直伸至马厂子口止,筑有土城墙一道,再向东至东城墙长乐门止,为普通民宅后墙(既今东西一道巷),中间辟二门,一名端履门,一名大差市门(原名通化门),再连钟楼东边门,称为五小门,五小门以内为满城(另在东城墙根儿与满城交界处隔有一小角门)。两道城墙的高度厚度与皇城墙一致,成为隔绝满城与汉城的界限。

三、八旗制度

八旗是以旗统人,以旗统兵的军政合一制,又是出则备战,入则务农(后期不准旗兵务农)的兵民合一体的社会组织形式,具有行政管理、军事征战、组织生产三项职能。从1633年起先后就降伏的蒙古人和汉人增编蒙古八旗、汉军八旗和满族八旗共同构成八旗制的整体。

所谓八旗。是正黄、镶黄、正白、镶白、正红、镶红、正兰、镶兰八种旗帜(旗帜是八种颜色和以龙为主的八种图案)。关于八旗的来源,是清政府为入关前努尔哈赤在统一女贞各部落,建立奴隶制政权——"金国"之后,让他的八个子侄作为他的代表,按八种旗帜,统率一部分人马,开始形成了八旗制,成为清政府统治中国的根本社会制度。由于满族人民完全隶属八旗制度的之下,所以也自称"旗人",辛亥革命后的很长时间里,其他民族仍称满族同胞为"旗人"。

八旗兵采用世袭制,对八旗兵统治十分严格,不准务农,不准经商,严禁离开营地,永远当差服役,出操练武,无事便游手好闲,因而养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不耕而食,""不织而衣"的寄生习惯。

当时,住防西安的八旗兵仍是由甲组成的,每甲编制为125名马甲(骑兵),5甲为一旗,计马甲625名,八旗共马甲5000名;马甲以下有步甲、小甲、炮手、无米养余兵等,此外还有"苏拉"等后备组织。

八旗在陕西省设将军一人(武职一品官),右翼都统左翼都统各一人(武职二品官),均属奉命简派,三年一任;每旗设"协领"一人(武职三品官),共八名;每甲设"佐领"一名(武职四品官),共40人;"佐领"一下设"防御"一人(武职五品官),共40名,骁骑校一人(武职六品官),共40名,再以下有"领催"6人,共240名,每名官兵21名,这是最基层的组织,各级官节循序升补。另外,还有忠旗尉、云旗尉、骑督尉、轻车督尉,均为世袭官职。

各甲公所是各甲办理升迁、调、补等工作的机构,原名圈(读眷),后改为"公所",是满营的基本政权单位,有分管银钱粮饷的,有管户口名册的,圈内应用文件系满汉兼用,缮写汉字文件的则雇佣汉人名曰"书班",写满文的叫"外郎",由满人担任;还有喂养马匹、备办麸料的也是雇佣汉人,叫"莫儿戈"。

西安住防骑兵的正式名额是5000马甲,这是兵有定数,赏有定额的,但到辛亥革命前已发展到三万多人,这三万人中男女各占15000人,除去老弱病残及未成年小孩儿,实际壮年男丁仍为5000人,但是,人口也有增减时期,如遇太平年月生育繁殖,若遇战争灾荒也有减少,当年在太平天国的南京"沙曼州"战役中,西安骑兵出征两千人,全军覆没。鸦片战争后,清政府财力枯竭,加上灾荒年代,前后曾饿死1654人。

四、经济生活

西安三万多满人的生活,是依靠官银子、关米维持生存的。每月先由将军出具领结,问陕西藩台藩库领取饷银以及马干等,约三万两库平纹银。每月由东仓、敬禄仓、予备仓或西仓、永丰仓领老仓米(入仓后经过10至20年储存),各甲一名,给京斗米一石,折合市斗约五斗。做官的另一个任俸米(白米)。

每月关银子的手续,是赏银从藩库领回,分发到八个旗,再由旗分发到各甲(每旗五个甲)每甲在圈子里平银子、封包、发放,连同马干每人能领到四两多银子,但银子到圈里要扣除年钱、灯钱、房价、红事、白事、等七八宗银子,实发到手的不过几钱。

所谓"马干",是在入关后原每人规定三匹半马,每甲125人应有马500多匹,到清末每甲三、四十匹马,马的敷料折成食物都被人吃了。每个马甲没领到的银米仅可维持六口之家的最低生活,所以曾发生过"交官家"(就是在所关银米都不要,请求政府维持每家生活)的事,但无结果,只好借典度日。

光绪二十九年,陕西巡抚升允目睹西安旗民生活困苦,曾制定了"旗屯"计划,组织旗民在草滩渭河两岸开垦荒地,委派成安为草滩骑屯统领,率兵376人,分中哨、左哨、右哨,每哨115人,另有营部20人。屯兵每月在本甲领饷外,尚能得到屯银一两多,这就叫"双粮双饷"。旗屯每年收获的作物售价约3000两,实际支出银6000两,虽然入不敷出,但却改善了旗民的生活。此外,武功、眉县的马场地,是拨给旗民放养马匹的,后来将能生产的地租给汉民耕种,所有收入归将军类库掌握,作为救济鳏、寡、孤、独之用。

五、文化教育

据《续修陕西通志》记载:西安文武学堂,至嘉庆年已设置有官学(称义学、学堂、学房)和私学,官学比私学出现要早,当时每个佐领都设有官学,八个旗共有40个学堂,每个学堂有20至30人,到了清末另有私学三十多所。习武的所学内容有下弓房、站裆、吊绑、教弓学、练靶子、跑马、射箭等。因为满足是以武功争取天下,所以严督后辈习武,意在不可忘本。汉文科方面有《大学》、《中庸》、《论语》、《孟子》、《诗经》、《春秋》等。满文方面是满文12字头及满文译本书,如《十三经》、《史记》、《纲鉴》等。到了光绪年间,满城里还出现了几所新型的官立高等小学校和一所八旗中学,共有学生70多名,但是比较贫穷的满族子弟,也有不少人上不起学的。据了解,满族在顺治年间考取秀才的1人。雍正年间2人,乾隆年间12人,道光年间36人,光绪年间53人,这也反映出满族文化不断提高的情况。当时普遍认为学汉文比学满文用途广,所以有些青年还到汉城的医学传习所。蚕业科学校,甲种农业学校、测绘学校、政法学堂等校学习,也还有到外省去学习的,如到北京财政学堂、保定陆军速成学校去学习,也还有到日本去留学的。到了清末,满城的妇女也开始学文化,富裕之家请家庭教师,但大部分人家都是跟着自己家里有文化的人学习。

未完待续

打开APP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