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深圳火车站问询窗口已工作近两年,这本日志记录世间百态

春运期间,在深圳火车站问询窗口,“70后”迎春花服务队成员黄艳坚守着岗位。在这个窗口,她已经工作了近两年。为旅客解疑答惑,连接站内外处理遗失物品,是她工作的主要内容,解决的多是零碎小事,但也是旅客当下最着急的事。

1月14日,在深圳站的黄艳。

火车站过往人流如梭,黄艳一次轮班12个小时,一台对讲机,一部电话,还有窗口随时冒出的问题,每天和无数人、事打交道。也正是因此,透过这个小小的窗口,她也参与了很多别人的故事:帮古稀孤寡老人找回过一袋钱币,帮年轻小伙儿寻回过给女朋友的礼物,见证过眼泪汪汪的分离,也经历过一次特别的重逢。

黄艳的笔记本上记录着火车站发生的世间人情冷暖。

黄艳有一本笔记本,有空时每天都会写点东西。本子原是班组要求,用来记录日常工作,后来她却越写越多,成了每天生活的记录。从2018年4月至今,黄艳的笔记本已经写完了一大半,她说自己每天都过得超级充实。

这本笔记本,记录着她的日常工作、生活,也记录着火车站发生的世间人情冷暖。

失物

为取回遗失礼物小伙守候三小时

“要是丢了女朋友要骂死我了”

1月14日下午两点,黄艳从站内折返到进站口的服务窗口,拎着一袋子遗失物品:护手霜,维生素片……都是些零碎物件,黄艳说,它们多数都会被遗忘,不会有人来寻回。但有的时候,正是这样看似不起眼的东西,对旅客来说却格外重要,一本英文课本也够她忙活上半天。

“今天连着接了一位男孩子的电话,说是坐动车丢了东西。我刚问了车次席位,窗口就来了位急匆匆的男士。我一看,哦,同一个人。”2019年8月10日,黄艳在笔记本上记录了一个关于礼物的故事。

男生刚从三亚回来,把在免税店给女朋友买的化妆品落在了行李架上。当时动车已经开走,黄艳联系广九派班室,车长帮忙找到了,但要三小时后带回来。黄艳继续写道,“这位姓梁的小伙子才松了一口气,说要是丢了女朋友要骂死我了。我笑了笑,还好,就是要多等一会了。他说,没办法,能找到就很开心了。”为了取回这份遗失的礼物,男生在火车站等了三小时。

等男生走了之后,黄艳又忙着接待窗口问询的旅客,没想到从旁边递进来一瓶蜂蜜柚子水。黄艳愣了一下,一看又是那位小伙子,“辛苦了,请你喝瓶水。”小伙说。帮别人找回了礼物,没想到自己也收到了一份礼物,在这天的“日记”末尾,黄艳画上了一张小小的笑脸。

火车站来往的都是赶路的人,黄艳说,像这位小伙子这样的实属少数,大部分都只是匆匆问路或者找东西,也会有人因为着急恶语相向。但翻看黄艳的本子,类似那位梁姓小伙子的旅客却不是少数:有旅客听到她声音沙哑,提醒她,“时间长了嗓子很容易发炎的,多喝点菊花茶胖大海”;有拿过遗失物品的旅客特意给她带来亲手做的阿胶糕;还有的旅客仅仅是交流过程中态度友好,也被黄艳一一记下。“有一位旅客,真的很有素质,我当天在写的时候脑子里都浮现出他的笑脸,所以我写的时候都在笑。”黄艳笑着回忆道。

礼物之所以珍贵,是其中藏着人们交付的心意。有时候一声提醒,一个笑脸也可以成为一份珍贵的礼物。黄艳的笔记本里太多这样的礼物。在她看来,人与人之间互有往来,做服务并不是一味的付出。

离别

“我就要这一趟,哪怕站过去,我老爸不行了……”

1月14日下午三点,窗口出现一张满是忧愁的中年女人的脸。“我想问问今天去天津的票还有没有,”女人举着手机,说网上票已经没有了,“我就要这一趟,哪怕站票,哪怕站过去。我老爸不行了……”说着说着,女人掉下了眼泪。黄艳和同事给她支招,先去售票窗买一站到东莞,上车再补票。

在窗口,黄艳见证了太多的分别。“2019年4月27日晚,问讯处来了一位女士,带着一位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小女孩哭得眼泪汪汪。”黄艳在笔记本里写道,女孩的姥姥回老家,女孩想去送,工作人员说小孩不能进站送客,他们便过来找黄艳。可这是车站规定,黄艳也没有办法。那位女士带着小女孩还是不肯离开进站口,又跑去人工检票哭闹。

正好窗口来了另一位旅客需要进站内认领遗失物品,“我看那女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想了想跟她们说,按规定不能送站,看在小姑娘一片孝心,我带你们进去看一下就跟我出来,不能下站台。”黄艳告诉带女孩的女士。

可事后黄艳发觉,自己这样不全是做了件好事。问讯处和人工售票窗口是搭班干活,在人工窗口已经按规定拒绝之后,黄艳想做好事,却给别的同事造成了困扰,也超出了自己的权限。“按人情我也想帮,但按制度是不可以的。”黄艳说。就像分别让人无可奈何,黄艳的工作之中也有这样的无奈之处。这些无奈之处划定了规矩,也让黄艳看到了职责的界限:不是无所不能,只能说是尽力而为。

约半小时后,要去天津的中年女子又折返到窗口,说短途票也没有了,能不能再帮帮忙,通融一下。这次黄艳拒绝了“通融”的请求,但也和同事一起帮忙想了其他的乘车方案。交谈了大概十分钟后,中年女子脸上的泪渐渐干了,说了声谢谢离开了。实际上,尽力而为,已经是一种最大的帮助。

重逢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直在找她的联系方式”

2019年的一天,黄艳在咨询台碰到了一位“特殊的旅客”。这名旅客名叫黄德利,当天在进站时看到了正在值班的黄艳。外人眼中,两人如朋友一般握手问好,黄艳主动帮助他拿好行李,并指引他通过检票来到候车区休息。上车前俩人又是握手又是拥抱,一旁的同事疑惑:“艳姐,你和他认识吗?”黄德利接过话说:“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的骨髓配对捐献者,我一直在找她的联系方式,可是多次被她婉言拒绝,今天好不容易碰上。”因为这次相遇,黄德利也如愿报了之前的恩。作为设计师的他,后来专门为黄艳设计了一双白色的球鞋。

而黄艳的这次骨髓捐赠,其实也源于一次“报恩”。多年前她曾动过一次手术,接受过别人的血液捐助。因此她决定,在恢复身体后每年生日都去献一回血。三年多前,在一次献血过程中,她看到有中华骨髓库的招募,便报了名,不久后便收到了配对成功的电话。黄艳说,“听大夫说造血干细胞移植后,这个孩子的血型慢慢就和我的一样了,甚至性格可能都会越来越像,感觉真的就像是多了一个弟弟,真是很奇妙的缘分。”

牵挂

古稀孤寡老人和他的一袋钱币

“今天那位丢钱币的老人家过来找我了。”2019年12月26日,黄艳写道。十天前,候车室发现一个被遗落的黑色背包,打开全是古钱币。通过包里的一张名片,黄艳找到了这位开藏品店的乘客的电话。乘客可能还没离站,情急之中黄艳用自己的手机拨打了这位乘客的电话,对方是位老先生,话说不太清楚。了解到老先生的车次后,黄艳又联系车长广播多次寻人,未果。

看着这一大袋钱币,黄艳都替老人家发愁——足足有六七盒,她数了一个小时才清点完全,“点到腿都蹲麻了。”黄艳说,这要是真的,该有多值钱。

十天过后,黄艳在家休息时,接到了老先生打来的电话。来到车站后黄艳发现,老先生还带着派出所的民警,说之前黄艳电话打不通,有点着急。“我说我给你留了车站问讯处和服务台的电话呀!老爷子笑了笑说,我就找你,好吧,好吧!”笔记本里黄艳这样记录着。出于对黄艳的信任,老先生也没清点数目,直接领了东西就走。出站时,老先生很开心,一路上笑眯眯地跟黄艳聊天。

在几次接触中,黄艳也了解到这位老先生更多的情况:70多岁了,没有子孙和家人,是位孤寡老人。几天后正逢元旦,黄艳想到老先生没有亲人了,便给他发了条短信,祝他元旦快乐。老先生没有回信,黄艳笑着说,可能他不会回短信吧。“反正他看下就可以了嘛,你又不想让他干嘛。”

统筹:南都记者 张艳丽

采写:南都记者 贺如妍 张艳丽 通讯员 王安 郭颖 蔡立超

摄影:南都记者 赵炎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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