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杖传人的窘境

描写前苏联核电站泄漏的电视剧《切尔诺贝利》中,有这么一个情节。

背着枪的年轻苏联士兵在疏散被辐射污染的村子,最后一个不愿意离开的老太太,依然淡定在给自家的奶牛挤奶。

“这是疏散,你明白么?你必须跟我离开!”

“为什么?”

“这里不安全,空气中有辐射。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你知道我多大了么?我82了,在这个村里生活了一辈子。你不是第一个拿着枪让我离开的士兵。我12的时候大革命,沙皇的人,和你一样的小伙子拿着枪。我父母和妹妹死了,我没离开;然后是一战,德国兵、俄国兵,我的兄弟没回来,我没离开;然后是大饥荒,更多的尸体,我没离开;

你现在却让我离开,因为空气中有种东西不安全,我根本看不见的东西”

大多数的普通人,对于看不见的危险,都没那么在意

世界上任何民族对于疾病的应对,都是从巫术开始的,逐渐融入各个地区最早形态的哲学思想。这种巫医不分的源头,可以从现代医学的标志“蛇杖”中得到体现。

中医中的五行论,实际上与几乎同时期西方“四液学”和印度吠陀医学的“三体液”是异曲同工的。十六世纪,西方医学开始引入一些科学研究的方法论之后,才在众多医学门类中一骑绝尘,发展出了现代医学。

基于朴素哲学思想的医术系统,很大的优势就是与患者的沟通,因为双方采用同样的哲学观,并且有接近的认知水平。然而,随着现代医学的发展,超高的复杂程度,让“蛇杖”的继承者们,面临一个比其他行业更困难的问题:医患双方认知水平的超高不对等。

面临重大问题时,这种不对等被放大到全社会层面,就具有了现实魔幻主义色彩。与吠陀医学同时期的产物,仍然被用来预防新出现的传染性疾病,确实是十分魔幻的。

生命科学和医疗认知的的高度复杂性,这种不对等,与教育水平也没有关系。

可能你听过发达国家父母的“疫苗犹豫”。

近几十年,麻疹病在发展中国家已经被良好控制,然而在发达国家儿童中却卷土重来英国麻疹病例从1998年的56例,增加到2008年的1348例。

起因是1998年,《柳叶刀》上刊登的一篇关于“麻腮风疫苗”可能引发孩子自闭症的文章。这种专业科研论文,本不应对公众决策造成任何影响。然后,在媒体的渲染下,英美等国家儿童疫苗接种率,发生了明显的下降。2019美国未接种疫苗的儿童数量,几乎是20年前的4倍。反倒是发展中国家,由于疫苗接种制度的完善,基本上完全普及了“麻腮风疫苗”。

所以真正需要的,不是知识,而是社会的执行力

现代社会的专业分工,已经复杂到几乎任何领域专业人士,都与领域外的人具有绝对的认知不对等。在知识大爆炸时代,在如此复杂的专业知识分工下,服从专业权威,几乎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科盲其实不可怕,可怕的是懂科学,但不信专家的人。

实际上,现代社会正常运转与协作的基本前提,就是对专业权威的绝对服从。专家让你戴口罩,你就戴口罩;专家不让你吃野味,你就别吃;专家让你最好原地不动,最好就原地不动。

没有什么好质疑的,没有什么好创新的,因为你我都没有资格。

服从,是在现代社会面对难题、相互协作的前提。

《切尔诺贝利》中那个士兵,无奈只能开枪打死了老太太的奶牛。

文中部分观点参考罗辑思维749期

笔者就职于国家上海新药安评中心(上海益诺思)药代事业部,从事新药转化研究

打开APP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