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在越南教科书中,我们是侵略者

民族是我们想象出来的共同体,跟你在哪儿出生,以及父母是谁没有任何关系。一个国家的自我意识,往往体现在他们对于历史的叙述当中,然后会进一步落实到国民身份的认同之中。

越南的民族精神

就像《圣经》对西方国家的塑造一样,越南对自我身份认同是:独立、自由与幸福。在越南,如果你要打报告,抬头会写上独立、自由、幸福,然后才是报告的正文。

在这个共同体打造的过程当中,第一个关键词就是独立。要理解“独立”这个词的真正含义,必须在越南历史教科书当中找答案。

越南历史上领土分为三个部分,分别是北圻、中圻和南圻。在公元17世纪,北圻由北向南统一了整个越南,实际上我们国家历史当中所记载的越南,也多指北圻。

因此越南的历史,北方处于政治的主导地位,官方历史也基本上是以北圻为主线。但是北圻在很长一段历史当中,处在中国王朝的直接统治之下,前后长达一千多年,那么越南人民如何看待这段历史呢?

越南被“侵略”历史

公元前214年,秦始皇平定岭南百越,设立了桂林、南海、象三郡,其中桂林和南海分别是今天的广东广西地区,象郡则包括今天的广西的南部,越南北部和北圻。

也就是说越南的历史是一部被“侵略”的历史,实际上当时的越南只是一些原始部落,并没有任何独立的政权。秦始皇在占领南越之后,南下的50万大军就留在了当地,与南越人杂处,促进本地发展。

秦始皇死后,中国又陷入了分裂的局面,南海郡的龙川令赵佗则乘机自立为王,建立了南越国。之后汉武帝统一全国的过程中,南越再次并入九郡当中。在之一千多年历史当中,南越一直是九郡的一部分。

东汉初年,南越地区因为常年不交赋税,因此光武帝派官吏到当地征税,雒王、雒侯、雒将等原始部落首领,起兵反抗。起义军先后取得六十余座城池,其中有一位雒将之女征侧自立为王,其领导的起义也称为二征起义,另外还有另外一个首领,是征侧妹妹征贰。

据《后汉书》记载,征侧二姐妹起义坚持了3年的时间,就被东汉伏波平定,之后南越地区废除了雒将制,并且仿照中原地区,设立郡县制。

在越南,人们把二姐妹投江自杀的二月六日,设定为国家的纪念日,并且在不断的传说演绎当中被尊为女神。之后的历史也是越南反击侵略者的抗争史。

而且越南在反击侵略者历史上还不断获得胜利,比如北宋太宗和神宗时期,在两次征服越南的过程中,都以失败告终,而且此时还诞生了著名的《南国山河》:“南国山河南帝居,截然定分在天书。如何逆虏来侵犯,汝等行看取败虚。”

大意是说,南越是属于我们南国人的,这是上天安排好的,你们来侵犯国民的领土,注定要失败。据说这首诗极大鼓舞了众人的士气,帮助南越人最终击败了大宋军队。而且越南人也第一次获得持久独立的地位。

《南国山河》被象征为越南的“独立宣言”,翻译成现代越南语,写进了语文教科书当中,而且还被谱成了曲。《南国山河》是越南人独立的旗帜。

明朝时期,明成祖朱棣率军征服了越南,准确说是北圻,但是二十多年后,越南人又再一次赶走了明朝的军队,建立了越南历史上的后黎朝。

后黎朝开国君主阮廌发表了《平吴大诰》,这里的吴是指当时明朝首都南京,在这篇檄文当中,阮廌称越南历史悠久,自古以来和北面的王朝平起平坐。《平吴大诰》被认为是越南的第二个独立宣言,在越南历史上被盛赞为千古雄文,当然这篇文章也被收录到教科书当中。

越南如何塑造自己的文化正统

在儒家伦理当中,把中原地区奉为正溯,称为“中国”,而周围被称之为东夷、西戎、南蛮、北狄。可是到了清朝时期,北狄满清却占领了中原地区,于是越南、朝鲜、日本等儒教国家迎来难题,要不要承认满清为中国呢?

不承认吧,它占领的中原地区,承认吧,但是在儒家观念里似乎又说不过去,因为中国不仅仅是地理概念,而且还是政治概念,代表着文明的中心。

面对这种难题,日本与越南都找到了自己的答案,不看地理位置,要看文明,谁能够保持文明,谁就是中国。日本在这个时期提出了“华夷变异论”,认为中原王朝已经成为“夷狄”,日本才是真正的“中国”。

越南也认为自己是文化的“中国”,在越南历史博物馆当中,越南处在文化的核心圈当中,清朝成为来朝贡的外藩。

在河内文庙,大殿内供奉着孔子,两边分别是颜回、曾参、子思、孟子。从大门到内殿,到处是中文对联,大殿正中写着:“一元磅礴周流天地所生天地小”; 下联是,“万代褒封尊敬帝王而后帝王师”。

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帝王治国不是世俗权利的载体,这些帝王必须服务于文明的秩序,一介布衣如何才能养成这种浩然之气呢,那就是成为帝王的老师。在这种观念影响下,越南人认为自己比满清更加有资格称呼为“中国”,是文明的中心。

想象的共同体

这种不断反抗殖民者,追求独立自主的历史,让越南人有了民族自信,以及自我的独立。在现代历史当中,这种观念又不断被强化,反复输入进越南人的日常生活当中。

美国政治学家亨廷顿在他的《文明的冲突》当中认为,除非我们憎恨非我族类,便不可能爱我族类。民族国家是在不断与外部斗争当中,形成的想象共同体。

越南在不断被侵略历史当中,不断塑造自己的民族共同体。西方在征服全世界的时候,也将民族的毒牙散播到世界各地。比如欧洲的火药桶巴尔干地区,这里有着异常复杂的民族与宗教问题。

日本二战时期,把民族的思想传播到东南亚地区,以此来对抗西方的统治者。中国自古以来就没有民族的概念,中华只是一个文明的概念。我们会按照亲疏远近,由内向外一层层推广与邻邦的关系。

但是二战时期,正是日本的侵华战争,中华民族才不断被塑造。民族的世界往往是二元的世界,非黑即白,通过“侵略者”不断塑造着自我的认同,塑造自己的历史,打造自己的民族认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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