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技术的快速发展让西方感到实实在在的竞争压力。在这个情况下，如何拖延甚至遏止中国的技术超越，是西方战略家这些年在对华政策上所考量的一个主要问题。

美国总统特朗普的对华态度是真强硬还是假强硬？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

一方面，对华贸易战是他挑起的，把中国定位为“竞争者”的国家安全战略是他出台的，美国朝野对华强硬的共识也是在他任内迅速形成的。

另一方面，他对习近平主席赞赏有加，多次强调两人之间的“朋友”关系，并在某些关键时刻体现出对华缓和的态度。

2月18日，特朗普连发多条推文，反对美商务部扩大对华科技出口限制，是其两面性的又一体现。这些推文的背景是美商务部正在酝酿的更加严苛的对华科技出口禁令，其中包括给予商务部长否决任何可能对美国构成风险的技术交易的权力，将能对华出口的科技产品的美国成分含量从25%下降到10%，以及禁止通过在他国组装美国产品的方式与华为交易的行为。

特朗普批评此类限制为“荒谬”，特朗普说他本人希望中国能够购买美国引擎，因为美国引擎是世界上最好的。他还表示反对借国家安全之由行贸易保护主义之实。

然而以国家安全之名行贸易保护主义之实正是特朗普外交的一个核心。这种安全与经济挂钩的策略不仅打击过中国，也曾用在美国盟友之中。

可见，特朗普心中有两套国家安全的标准，即他所说的“真国家安全”和“假国家安全”。贸易保护主义需建立在“真国家安全”理由之上，“假国家安全”是不值得美国公司为之牺牲的。

那么判断真假国家安全的标准又是什么呢？

他也说得明白：不是对美国国家安全的理性评估，而是以国家安全为由导致的相关措施会在多大程度上影响美国企业的营利和竞争力。“我们不想让与我们做生意成为不可能，”他说，“因为这只会意味着订单会流向别处。”

这种思维是美国企业界的思维。美国商业制度建立在市场唯上的资本主义制度上之上，企业以营利为宗旨，对股东而不是美国政府负责。

美国商务部在2019年5月将华为列入出口“黑名单”，禁止向其出口美国本土制造的技术产品。美光和高通等美国公司因此通过在海外的子公司或合作伙伴向华为出口。规避风险的举措同时展开。一些公司开始将研发部门迁出美国，在加拿大、欧洲和以色列等国开展业务，以确保与中国市场的联系。

与此同时，其他国家的企业因为担心产品供应链被美国政府掐断，开始减少与美国企业的贸易往来。

如果美国商务部酝酿中的规定成为政策，这些企业将进一步限制与美国企业的联系，转而增进相互之间的合作，以确保在中国市场的一席之地。除非美国能够说服这些企业所在的国家也采取与美国类似的禁令，否则美国企业的市场份额与竞争力将不可避免地下降。

按照这一逻辑，在美国与中国进行科技脱钩的同时，其他国家的公司——甚至美国公司自己——也会选择与美国政策脱钩。

美国对华科技战的难处和限度即在于此。

科技战一旦升级到一定的烈度，美国企业的业绩和科研创新将下滑，拖累美国整体竞争力。而一旦美国企业“变节”，将研发和其他业务迁出美国，美国经济实力也将受损。

科研竞争力和经济实力的下滑无疑会危害美国的国家安全；科技战到这种程度，与国家安全的初衷已经背道而驰。美国的有识之士早已认识到，国家安全不是孤立的；在很大程度上，它建立在经济实力和科技竞争力之上。

美国商务部的举动已经在美国政府内部产生了巨大裂缝，一开始连国防部也表示反对。

特朗普把这种内部分裂公诸于世，还对真假国家安全进行了区分。不管他的动机如何，至少这次，他的真假之辨是靠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