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饮酒行令作诗,今人饮酒更多醉汉和艳女?

作者:陈二虎

“不因酒困因诗困,常被吟魂恼醉魂。”

又是一年春节,由于特殊的原因,亲友间都取消了拜年与聚会,一下似乎缺少了什么?是什么呢,是酒,是那兴奋着思维与情绪的酒。独坐家中,不由想起历史上的文人与酒。

对于文人而言,这酒是日常的情人,更是精神的挚友,是通向身心解放之路,获得深切的生命体验与艺术感受,激发他们的灵感与创作激情。酒亦可以助兴吟诗泼墨,游山玩水,刺激创作灵感,点燃创作欲望,亦可尚气奋勇,尽欢麻醉,放浪形骸,纵情任性,亦可借酒发泄牢骚与内心不平。

酒不仅仅是解除生活劳累,温暖身边,文人更利用酒解脱束缚,得意时临风把酒,昂首高歌,创作出意兴高远的佳作,“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氤旧亭台”;失意时醉酒当歌,一解郁闷,“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诗经》与《楚辞》中都有酒的内容,一代枭雄曹操的一曲《短歌行》,真乃大手笔: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一、刘禹锡“司空见惯”

唐代著名诗人刘禹锡出任苏州刺史,途经扬州时大司空杜鸿渐因为倾慕刘禹锡的才华,便为他大开酒宴。

刘禹锡兴致极高,不由开怀畅饮,结果是酩酊大醉,怎么回的宾馆都不记得了,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醉酒后的失去意识。

等他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他发现身边有两个暖玉温香的歌妓,不由得大吃一惊,怎么也忆不起都发生了什么,忙问这两个如花似玉的歌妓是怎么一回事。

两名歌妓便一五一十地把昨晚发生的事情讲给他听了。

原来,头天晚上,刘禹锡喝得醉醺醺的时候,看到这两个歌妓的歌舞表演,来了兴致,挥毫写了一首诗呈给杜大司空。杜鸿渐看了,微微一笑,待宴席结束,便令这两个歌妓送他回去,并且一再叮嘱她俩晚上一定好好侍候客人。

刘禹锡听了,顿时感到惊恐不安,自己醉酒恍惚,说了什么写了什么,都完全不知道了。他连忙起床,便前往司空府上去谢罪。

杜鸿渐笑了,原来他酒后失态,看到这两个大美人歌舞助兴,便诗思勃发,赋了一首诗,除了称赞这两个歌妓歌舞精湛,还流露出暧昧之意:“高髻云鬟宫样妆,春风一曲《杜韦娘》。司空见惯寻常事,断尽苏州刺史肠。”

这诗句中所言,远远超越了赞美的范围,对主人颇有失礼的言语,这“司空见惯”,是说杜大司空天天美人环绕,这“断尽”“刺史肠”,是想睡这两个歌妓呀。思量自己是一个路过的小刺史,人家司空大人设宴款待他,这司空是朝中三公之列的高官呀。

刘禹锡暗暗庆幸杜鸿渐宽宏大量,对他的酒后失态没在乎,遇到一个量小的人可就麻烦了。

刘禹锡醉后赋诗,也给我们留下一个成语“司空见惯”。

酒具有麻醉和刺激作用,能令文人们才气淋漓地发挥,性情尽兴得以展现,意趣率真流露出来。

二、唐伯虎调侃假名士

明朝的唐伯虎与祝允明是江南闻名遐迩的大才子,才情过人却不为社会所用,由之,他们漠视世俗的礼教,更是对于那些凭借权势与财富在社会上假充风雅的人物不屑一顾。

某日,唐伯虎与祝允明在苏州的虎丘约了几个朋友饮酒,与他们关系密切的好友张灵原本在家中独自边饮酒边读《晋书 ? 刘伶传》,不由有几分醉意,知道唐伯虎他们在虎丘宴集,便一手柱着木杖,一手握着《晋书 ? 刘伶传》,打扮成乞丐的样子,哼着小曲来虎丘寻他们。

唐伯虎与祝允明见了张灵这幅打扮,禁不住笑了起来,觉得这扮像不拘行迹很有趣,便拖过他,众人又开始放歌饮酒,引起游人们的好奇围观,这似乎颇有点魏晋风骨,名士风流呀。

唐伯虎灵感勃然,取过纸笔,潇洒地画了一幅《张灵行乞图》,祝允明乘兴题写了几行跋,令在座的人争相传看,叹为佳作。而张灵几杯酒下肚,醺醺然起身,说了句“刘伶谢饮”,也不与他们打招呼,径直而去。

还有一次,唐伯虎与祝允明两个人喝醉了,坐在一个叫生公石的名胜处休息。

醉眼朦胧中,他们看到前面一处叫“可中亭”的亭阁里,有几个衣衫华丽,举止风雅,看起来颇有身份的人在饮酒做诗装斯文。

两个人便换上破破烂烂的衣裳,装成乞丐的样子,倚着柱子,听听他们到底能吟出什么诗来。

这几个人自命不凡,却腹中少墨水,没有文才,冥思苦想好一阵,才勉勉强强凑了两句不伦不类的诗句。

唐伯虎与祝允明生来就看不起这些假充风雅斯文的“君子们”,不由笑出声来,流露出几分讥诮的神色。

此举一下惹恼了坐在亭子里的几个人,他们没好气地说:“叫花子懂什么?难道你们会做诗不成?”

唐伯虎与祝允明异口同声道:“没问题,作诗,小儿科,作最好请赏酒喝!”

于是,唐伯虎口不绝诵,祝允明落笔如飞,很快,一首数百言的长诗便写成了,诗中不乏“七里山塘迎晓骑,几番风雨湿征衫”的佳句。

那几个人原本打算饮酒吟诗的“风雅”人士惊愕相视,又惊又喜又羞,以为他俩是什么神仙下凡。

事后,逢人就夸这段奇遇。后来才知道这是唐伯虎与祝允明对他们的不屑与调侃,深感惭愧。

三、薛涛酒令“佐时阿衡”

自古而今,饮酒都会行酒令,来增加饮酒的氛围。这酒令分雅俗,俗的便是猜拳(划拳),雅的是文字令,有四书令、典故令、人名令、对字令、彩云令等等,比较流行的叫飞花令。

“飞花”一词,出自唐诗《寒食》:“春城无处不飞花”,玩飞花令之类的文字令,玩的就是聪明才智、知识层次、文学修养、应变能力以及诗词功底,这些文字令要求很严格,颇多讲究。有道是:“有花无酒不精神,有酒无诗俗了人”,古人喜欢以经籍出典以及文学掌故来测试记忆,又能显示学问与做诗填词的能力。由之,学识有高下,气度和修养自然不同。

唐代的名妓薛涛,不仅仪态端丽,容貌秀美,气度娴雅,更富文才,善于辞令。

有一回,她陪客人饮酒,有一位刺史提议行一个酒令,要求是酒令必须出自《千字文》,而且语中必须有“禽、鱼、鸟、兽”之类的字眼。

这个刺史先开头,说了一句“有虞陶唐”。其实,他仅是利用了谐音,“虞”当“鱼”,严格来说不符合酒令。大家照顾他的面子,权且通过,忍住笑没有罚他酒。

轮到薛涛了,薛涛就想调侃他,说了一句“佐时阿衡”。

这个刺史装出有学问,一听就大声说:“没有鱼、鸟等字,该罚酒,罚酒!”

说着,便要给薛涛斟酒,薛涛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谁说没有鱼?我刚才说的衡字当中,夹着一条小鱼呢,阁下先前所说的‘有虞陶唐’,可连鱼子都没有呀!”大家听了,哄堂大笑起来,而这刺史却没听出弦外之音。

还有一次,京城来了一个官员与一个宰相的公子哥,这两个人不仅狂妄还对薛涛有点不礼貌,言辞多有挑逗与侮辱。

晚上,节度使设宴款待这二位,这公子哥也是读过点书的,为了显示自己的学问渊博,提意行个酒令,要求是必须以《易经》中的两个卦名来证实一个历史上的典故。并且故弄玄虚地开口先说:“孟尝君门下食客三千 —— 《大有》《同人》。”

节度使接着说:“汉光武率军渡滹沱河 —— 《既济》《未济》。”

那官员思考了一下,接着说:“刘宽婢羹污朝衣 —— 《家人》《小过》。”

轮到薛涛了,这官员与公子公以为都会难倒薛涛,谁知薛涛的酒令令人叫绝:“司马氏父子乱曹 —— 《大畜》《小畜》(后世常说三马同槽,也就是司马懿、司马师与司马昭父子)。”

节度使等人一下听出这薛涛借酒令骂这二人是畜牲。

酒,雅俗皆爱,是尘世中人人可用的饮品,尝其甘润,品其苦涩,而在文人眼中,这酒不是生活中的俗物,是沟通艺术的媒介,留下许多风雅之事。

行文至此,望着小城那条小吃街,一二百号饭店、酒楼,特色各异,往日灯火阑珊,一辆辆家庭轿车,载着东倒西歪的醉汉与艳女,有点搞不懂是古人太雅?还是时下太俗?

真的很怀念古人饮酒的雅兴,“信妙理之凝神”,诗酒乐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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