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初期的和亲王弘昼,权势有多大?

《福康安传帝都生人》

富察建功

第三章 富察家丁旺 君言摄亲王

升成殿前宫监主管的小石头,果然加倍效力。很快,那些专炼丹药的土炉与青铜鼎器,都被抬到废弃的佛堂去了。本来紫禁城内尚有四十座佛堂佛殿,祭器摆放得是满满当当。还剩下一些雍正爷尚未吃完的“延年益寿”之灵丹,小石头拿起闻了闻,倒是香气扑鼻,紫红中透着乌莹莹、亮晶晶像黑珍珠,置于盘中当啷当啷,响声清脆,皇上顺手塞进嘴中壹个,嘿嘿——苦中有甜,甜中带苦,满口余香不尽。他不禁赞赏道,这可是比炒黄豆好吃啊!

那肥胖的小老道一见吓坏了,忙道,那可不是皇上的灵丹!吃不得!

为何不给朕酿造呢?他问他。

小老道开始白话起来,他道,这要等雍正爷七七四十九天期满,要做六六三十六天的道场,建八八六十四天的高台,以敬天、地、日、月,水、火、雷、风,要叫道长游历三山五岳,三江四水,五湖四海,回来之后还须做一个天下所有道观的道场……未等小道士说完他便言道,可惜了,这么云山雾罩的,真不怕闪了舌头吗?你的道名是?……

小人珠姜……

哦,那就赶紧将珠姜带着这身肥猪膘游览天下,滚蛋走人吧……

道士都走了,茜园也开始成型。茜园建成于乾隆五年。茜园在圆明园中,是最神似江南景致的一座园中之园。它位于思永斋前河南岸,曾是一片在禁苑墙外不被留意的后湖。茜园本义为“昔怨”,是弘历曾受“昔日之怨气”的启迪而凭空造出来的。而他在刚即位之时,该园还没有像样的宫门、宫墙与紫围子围挡。西宫门有垂花门,是为由陆路入宫唯一之道。而北宫门为水路,可乘船出入,南宫门才称“茜园门”。得先从长春园入内,由此进入绮春园的通道。西宫门内,有一块八百多年履历的太湖奇石,石高十尺有余,石上沟壑遍布,质地细密,天生严谨,罕见稀有,上刻乾隆御笔“青莲朵”三字,成为闻名的宫外古董。要说道起它自南方远道而来,倒是个委婉之故事。其石原在杭州府的——南宋德寿宫院内,在旧故遗址中被称作“芙蓉石”。德寿宫内原有一株古苔五彩梅,曾傍置此石,后由著名画匠蓝瑛、孙杕合绘梅石图并嵌刻于碑,世称蓝瑛梅石碑,而后来古彩梅枯死,惟余碑石为纪。他当初决定建此园,只是为纪念他的“跳河”。可大臣们非说他是为那块青莲朵石。十六年(1751)乾隆帝奉皇太后懿旨,首次南巡,行至杭州时,在宋宫内发现此奇石,乍一见面,便爱不释手,并与此石结缘,这被一个个正在成为庶吉士的江南秀才们即刻传为佳话。从此南地的文人士子,便给他起了个雅号——奇石帝王。当时诗性,见石而发,他甚是怜惜的以龙袍衣袖拂拭该石,抚摩良久,并吟诗曰:

临安半壁苟支撑,遗迹披寻感慨生,梅石尚能传德寿,苕华又见说兰瑛;

一拳雨后犹余润,老干春来不再荣,五国内沙埋二帝,议和喜乐独何情。

赴江南之前,他曾于书中得知此石来历,所以抚今虑昔,感慨一番。地方大吏很领悟“圣意”,各个心有灵犀,都道说,此石与皇上前世一定有缘。于是这块薄、陋、透、瘦的太湖奇石,被数百根滚木,几十匹骡马拉拽,不远千里迢迢运抵京师献于皇帝,他遂赐石名“青莲朵”并安置于长春园的茜园太虚院中。等乾隆三十年皇上四次南巡时,又得知梅石碑当初的镌碑情况,便命人摹刻梅石碑一通,与杭州的旧碑并立成对,称作“子午石”。后又重摹一碑,置于茜园“青莲朵”石侧,与石为伴。从此,每逢大员们来此园,乾隆帝总会念念不忘这段过往逸事。直到最后一次南巡时,他还兴致盎然的吟诗作画,当然这是后话了。因茜园甚为静谧安逸,成为从乾隆帝始建,历代帝王常游憩的园子。北京人俗称圆明园为禁苑,是八旗满洲入关以来给自己修的皇宫,自初建后一直没有过停歇,建建停停的历经了数十年。

湖里捞上来的皇上平安无事了,可几个御前侍卫却成了落汤鸡一般,湿了个透实。但都顾不得更衣,先用几件补服将皇上的龙体包了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皇上终于在不断地“咳咳”的呛水声中,渐渐地清醒了,猛一睁眼,先是见到已哭成了梨花落雨般的富察皇后,见他平安无事后,她才慢慢地露出了凤颜。弘历身边,一向美姬如云,最待见的便是原配的福晋——富察氏蚕妞儿,她是一种“笑不露齿”——当时为历代的宫廷帝王所推崇的妇德。每逢她笑,他不醉也醉,此时,他猛然间觉得自己做了件错事蠢事乌涂之事,本想开口说话,但由于两旁的御前侍卫,都像是后裔前的多余的老爷儿,不仅围住还盯住他,他没有像幼小时候那样大哭一场,反而是大器得还以大家微笑。但一听说,将他高举出水面的侍长阿森阿,被呛得挺惨,险些丢了性命。在举起皇上的煞那间,他可是饱受湖水的浇灌与浸泡了。没别的,有赏就是了,这都是忠臣,皇上心里可是明镜儿似的。雍正爷教给他过一首顺口,“侍卫好,侍卫妙,大虫难进身,刀枪总围绕,热了成御扇,寒了变棉袄”。想起来雍正爷的样子,待他躺倒在软床上的那一刻,豁然觉得天高地阔起来。第二天,他没等完全恢复起来,便唤来小老公,请出御用的文房四宝,专门用斗笔写了两份字“茜园”,而后则是“君颜”两字,叫老公们贴在光明正大殿内的宝座之前。

“君颜”就是君王的面子。自古以来,无论昏君明君,曾为这颜面,不仅枉杀过无数大臣,也许还会将百姓推向沙场,能战死千军万马。于是他暗下恒心,早晚要挣回这两个字,尽管已被几个混账的亲王皇窦蒙尘披垢。当然,这也少不了那个早承袭其阿玛礼亲王爵位的家伙,更不老老实实的过平安日子,舒舒服服地在王府内称孤做寡。却非要找出麻烦来?“平路不走,非过独木桥——您擎好吧。”就算他们几个喊出为国筹措思维,为八旗满洲伸张正悬,整日里射箭骑马,也不定是干什么好事,既敢欺皇辱制,对汉臣满将不尊不敬,没见朕一直在极度忍耐吗?朕是要脸面的!历代的文人常道说“大丈夫能曲能直”,多亏朕饱读诗书,纵览古史,也许是上辈皇室内部的血雨腥风,他所见所闻过多的缘故。他曾想给阿窦更多机会悔过,但他们却毫不吝惜的都当作银子给破费了。今日,屈侮遂过,他方知做皇帝,竟有此般难处。心说,朕期望你等改弦更张,重新为王,朕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动声色,这不是在看自己的热闹吗?于是他开始“稳坐钓鱼台”。是既不怪罪谁,也不出一丝声音,并不阻止你们的妄为。他开始认为这不是过错了。尽管朝中百官的数百双眼睛,都齐刷刷地都看着朕呢,朕却故作不知,只行动便是了。

第一招,开始御门听政。命御前侍卫抹下来脸皮,来一个“大礼寺的屋顶子冲天开门——六亲不认!”天凉时,再挪至乾清门前。他告诉侍卫们说,兴许会在此处罚宗室人,你等可要小心了。还要挑出每月的三日来,比试“满语骑射”,不成的,也别他额嫫的滥竽充数。他连降下谕旨,将满朝的文武、宗室一干人等,重新设以规矩,凡迟误逾时不到者,当时便罚扣奉银。再不露面的,即刻罢官,归家反省,并上谢罪折悔过。再不然,直接扣没当月俸禄。于是没半月时,三朝元老,皆抱委屈,文武百官,面无血色,再创制几个官见低!(木台阶)任你个子多高,也得被侍卫低头俯视你一个够!

第二招即刻跟进,开始缩减并拖欠王府爵禄。就是有钱不发,或少发,谁敢怎样?

而所有王府,本就是花钱的无底洞,这么一来不要紧,令福晋都紧张起来,一再裁人减员,并与王爷闹起了家务,福晋姑奶奶倒不是没钱花,倒是碍于面子。福晋多为天潢贵胄家的格格,满人看面子,常比命金贵,弄得王爷不怕也怕,这一招,那叫一个灵验。得知和亲王府内的福晋瓜尔佳氏,开始与和亲王哭闹起来后,线人很快地报予皇上。哈哈,他大笑一阵呗,吵架拌嘴?这算什么?下一步,宗室夜要在校场开考,骑马射箭过关的保存原职,凡不过关的,即刻停职,补考武科!这才是较真渣儿呢?虽有动作,“朕”仍不动声色。

其结果却是,照样无人敢惹弘昼等人,就连御前侍卫等身边的大吏,都避而远之,生怕惹到这位皇上的阿窦,其实这还是怕朕啊。而人家讷亲玛法是开国功臣——遏必隆公爵,有着天下尽人皆知的赫赫威名,连孩珠子都知道遏必隆宝刀呢。这便是,“遏必隆,有宝刀,不经请旨就开销,左一刀来右一刀,销得奸佞无处逃!”倒不是随意就敢杀人,不过是太祖老罕王给过他督军的杀伐大权罢了,而刀也被皇上放在了紫光阁内,受世代瞻仰。其实,当年雍正爷在世时,弘昼不是没外放过,他也曾在苗疆干的非同寻常,不然怎能被封为王?但今日不同以往,若皇上管不住这放肆的亲王,将来谁还敢在朝中说话?不成,朕正在为雪耻报仇寻机会呢。想至此,乾隆帝拿着“君颜”这两个字的摹本,去给皇后看,并将想法一一讲给蚕妞儿,当她照样还是那几个字,皇上明鉴,臣妾不敢问政……但从皇后的眼神里他得到了鼓励,他不怕身后有几个跟随的御前侍卫,竟然紧紧地抱住了皇后女主儿,他彷佛是到了温柔与自信之乡了的不顾一切。因皇上从来不避讳他的侍卫,反倒是几个殿前老公,忙得乱七八糟的,赶紧找来纸笔墨砚,记录这“龙凤相交”的吉时祥刻。这是宫内最大的规矩了,皇上在哪里宠幸播种,要备案留中的。御前侍卫还要监督记录,然后当然自会悄悄退走。正所谓是“真龙也有人间事,只是天上无雌雄。”可惜却是后人做的诗了。

老话说,“找倒霉的人——自会有倒霉的事”来。时隔不久,皇上便开始寻找机会了,当然机会处处都在。这一日,他命和亲王弘昼监考。转眼天将晚时,弘昼于正大光明殿内满处溜达,竟忽然发觉肚子里咕咕烂叫,明摆着这是饿了。眼前是考宗室子弟的满文,但早就饥饿难耐的弘昼言道,天将晚之,皇上不先与膳吗?然后再来?意思是说,让他先用膳,自己也好方便就餐。但皇上却道,君王以天下为重,用膳何急?他不仅自己个没打算去,而且并未允许谁走开。见皇上如此。弘昼低声言道,难道你这做兄长的,是否在耽心我徇私与贿,现场舞弊吗?见和弘昼如此低声下气儿,他开始还觉得有些可笑,曾几何时他弘昼这么蔫儿声细语过呢?但细一琢磨其味道来,真是“听戏听声儿,锣镲听音儿”,这小子分明是在耍“怂奸坏”。他咬牙关,勉强忍着,只是默然不答。俗话说得好,先学不生气,后学气死人。反正是他在来之前,便吃得饱饱的,且是嗝声不断,他的目的,就是想将弘昼饿一个底儿透,这就叫“百年的老咸菜,不怕你泡不透”。他根本不在乎什么天将晚之类的胡诹巴扯,今日便开始治你了。明显被饿得饥肠辘辘,甚至有些直不起腰来,并且是很为恼怒的亲王弘昼,居然还不知趣。反倒将绷起来脸蛋子拉得更长,可几个御前侍卫,早于皇上进正光殿时,便紧随其后。他们的报复心,皆是“提裤子进官茅房——早憋上了”。一见和亲王弘昼仍如此放肆不羁,便悄然围上来,只等治他了。但皇上就是引而不发,有一搭无一搭的在那转悠来转悠去的。御前侍长阿森阿,一直在等他使个眼色,便会不论什么亲王不亲王的,定叫他知道个深浅才好。见侍卫都怒目以望,来回来去的看他,弘昼才不傻呢,心里说,四哥记上仇了,本还想说几句话的弘昼,便即刻闭住了嘴巴。他想到京城老谚语,“登了基,一瞪眼,架不住天下都得管,”他似乎有点明白了,皇上多温顺也是一只老虎,伴君如伴虎啊……直到他饿得是眼花缭乱,考试告罄时,他一头摔在了正大光明殿上那坚硬的金砖之上。

照理说,这回皇上四哥总该心疼他了吧?次日,乾隆却是却是轻装简从,换了一身明黄隐龙马褂,远远便看到来得很早的和亲王弘昼,便突然走过去大声言道,过来!……你昨日胆敢用眼睛乜斜君王,这便是大不敬也!如果,我要对戈侍哈,出口一个“拿”字,也许你早已被捆成一堆肉了!但愿你知过知死啊,别忘了我是天子!皇上!万万岁!他说完,给了和亲王弘昼极为轻蔑又嘲讥的笑脸,随后是哈哈大笑着走开了。皇上的随意随性随便,可将和亲王弘昼吓得,提起裤子来,扭头撒腿往东边有恭桶的庑殿疾跑,还没看见恭桶便被吓尿了裤兜,可是站在那里,却半天尿不干净。总是尿意重重的极不爽快。等他回来再偷偷看四哥时,发现他脸面上却是风平浪静。他心说,我何时乜斜您来着?昨天吗?

若四哥是开玩笑,那当然没必要当真了,这么一想,心中才稍有慰藉。可他哪知道,皇上心里却在高兴当中,心说,小子,你也有今天啊!敢情这气人与吓唬人的感觉是如此的令人惬意。他原来憋得好一阵子的怒气,却因一时觉得解气解恨,逐渐因此而消失了。渐渐地天长日久,皇上心里宽敞了,与一个胆小若鼠的阿窦呕气,不值当也不必要。也就忘记那些不快了。时间一长,便又对他放纵起来,竟忘记了前怨,并毫不怪罪他。他想的是,兄弟之间,是记不完仇的,既然“宰相肚里能撑船”,那作为皇上的朕,不心怀五湖四海与天地万物,怎能成为天下最棒的皇上呢?于是他靠下人的“微访”,逐渐掌控了所有王的“行动坐卧”。下一步就是,谁敢造次、放肆,定会新老帐一并还清,不然,他宁可不做这个皇帝。就算是将来旗人都说他是暴君,这也无妨。

这日,和亲王弘昼正烦恼自己玩的花样,太过于古板,除了玩玩哭丧之外,越来越觉得再无新鲜玩意儿可言,便命老公小扣子去南城请那位有名的葫芦张来,顺便再带回几个蛐蛐来,好补充府内的不足。但去了老半天,却总等不到人影,他心里骂道,额嫫的,若办不成事,你的鸟食罐老子还不是说砸就砸吗?说谁呢?全捎上了。他于是喊上一个老公跟着,干脆独自一人,溜达到府后池塘,叫人端来鱼食,心不在焉的喂着池内的五花金鱼,而一条条鱼早都肥的懒得游动,并不着急来吞饵料。见此,弘昼兀自大怒,本王养那么多他额嫫的吃货!这丁点儿的事都办不妥!怎么还不回来?弘昼一生气,便顺手毫不吝惜的将一托盘鱼食,连盘儿带食饵撇进水中。顿时,池内热闹起来,大小鱼立刻钻出水面来夺抢食饵,那些花花红红的鲤鱼串子,也翻起肚皮戏水,这便是京东高碑店二闸养的金鱼。此种金鱼皮实耐活,尽管池水已混成了“黄河”“沫水”,但从来不死一条。难怪老北京人叫它死不了。老旗人有俗语说,“死不了的花,死不了的草,路上水里总归是好”。若说起五花金鱼来,就不能不说京东二闸的高碑店村。每当夏季来临之前,京城胡同里,常有人挑着担,沿街叫卖小金鱼,他们多为高碑店的汉军旗人或家眷。他们本有着御闸的看管执事,多为身兼多职,不辞劳苦。由于是看管漕运,事少人多,所以最喜爱担起胆子来走街串户,变卖小金鱼,顺便挣些散碎银两。连前门外的鱼市口那,照样也会有高碑店人在那里贩卖拐子鲤鱼、鲫瓜子、白条、胖头或小青虾。因世代被恩准租用紫禁城的筒子河,养鱼种藕,连宫内的御花锦苑的贵重宠鱼,也由高碑店供奉养殖。有句话说“有渔行鱼市,就少不了高碑店人”,而当地农户也认为,这是沾了紫禁城的仙气儿。就连各王府内的“水宠”,少不了要请高碑店汉军家眷,承管鱼池,而高碑店也因御闸而名声远播。尽管它只是一片沼泽与湖泊,却有历经数百年的漕运码头。更不敢忘的是,那里有清太祖的传说,而还有康熙爷在那立下的几块御制龙碑。

自年少读书时,弘昼就是“没上发条的洋钟——学不出个动静来”,但却对玩一向是独出心裁。小时因便被耿氏额娘溺惯过分,还有整天围着他转的老公们,只教会了他玩。再有便是专请了旧明玩家,哄他到了十五岁,那玩家最熟悉一切京师的玩物轶事,所以玩意儿常会是手到擒来。不论是“扇旧洋画”还是“得石牌”“玩顶珠(弹球)”“歘珍珠”,他从来是乐趣无边的一玩准上瘾。只要是玩,他就会乐得眉飞色舞,慧眼匠心。他府内有上边飞的鸽子,笼中的宠鸟,廊子下还锁着海东青(芝麻鹰),下边有一般百姓没有的鱼池。养鱼又叫玩鱼。眼见得新秋当景,池边绿柳芳菲,蝶翔燕过,百鸟鸣啭。他这时想到的不是去放海东青,而是觉得眼前的鱼塘可是该淘了,不然,水里的金鱼一条也看不见,想至此,他觉着河底下,一定是滋泥甚多,踩上去一定会舒服无比,索性,他撩起遍绣金丝草龙的紫马褂,甩掉脚上的靰鞡靸鞋,连袜子也不脱,直接趟进了鱼池……心说,明天要把神吹胡侃的养鱼人赶走……他一边趟,一边用两臂比划着鱼儿的双翅,甚觉舒心爽身……对于诸如此类的行为,四哥早给了他一个——“气迷心”的称呼。见他下水,几包衣与老公大呼小叫的喊道,王爷、扎着脚!上回您可往里撇碗茬子来着!王爷您老快停!连他的俩福晋与几个福气嘿,也急急忙忙地边跑边喊他,王爷!……别介啊……

可巧这时候,谁能想到,皇上四哥还真来了,站在远处看了他有半袋烟的工夫,心中默念道,这个气迷心!也好,叫他慢慢玩吧。乾隆帝心说,弘昼啊弘昼,你薄我一次颜面,朕可要耍你一辈子。好小子,身为嫡系亲王,闲得没事干,叫你玩吧。老话说,“撑船的不怕坐船的”,等朕早晚与你见分晓。他知道弘昼有许多怪癖的嗜好,且多为听丧乐、看丧仪,常在家中做出停棺待葬的样子,让家人及护卫祭奠哀泣,然后自己却高坐于庭院中阁楼上边看边吃边喝,故而以此为乐。而弘昼庆幸的是,尚有几位健在的皇太后护着,而小老十果郡王弘瞻也同样会受到关照。而老十窦弘瞻,竟还被他谦妃刘氏额娘管得死死地,连门都不叫出,还被众人喊出来一个“圆明园阿哥”的绰号。闻之后他暗自高兴,以后这么玩下去,四哥不至于不给饭吃吧?此时弘昼觉得眼下最是享受得意时候。岸上人越着急,他越是乐此不彼,站水池内大喊道,快来救救本王!我还没活够呢!……本王就要变真龙子啦哈哈……

本来阿森阿该高喊一声“迎驾”,但皇上却一努嘴儿道,由他去吧……

再看池中的弘昼突然没了,其实是被自己刚说过的话给吓得脚下一滑沉了塘底,只听四面喊声顿起,快救王爷啊……这可叫皇上哭笑不得了,其实他什么也没听着。再一见被众人拖出水的弘昼,满脸是泥,甚为扫兴,被人背着淌水往岸上走,他连咳嗽带打喷嚏,鼻涕眼泪哈喇子流个没结没完。刚才他还美滋滋地听人喊叫呢,眼下他想到的却是,下一次定要请来自保定的“丧姨”,据说那女人哭出的声,就似一台不大不小的“蹦蹦戏”,若请来唱梆子的,必会惊动皇上,那只好动静小一点,才不失为精明的算计。这时,福晋急急忙忙躺进水里趴在他耳朵上说,你没见皇上吗?

皇上?甭理他!他顺手将手上的河泥,一下子抹在福晋那白白净净的圆脸上,吓得她“嗷”的一声,撒腿就往岸上奔跑起来,他却是在啊哈的背上哈哈大笑起来,并一起折进水中……

自打康熙帝始建夏宫圆明园与离宫避暑山庄,大清帝王总算是有了文宫、武宫。圆明园亦称禁苑。因满洲皇帝并不喜欢像紫禁城那样的,完全汉化的皇宫。所以,八旗被吴三桂请进关后,顺治皇上本打算永远躲开,那曾经满是疮痍与亡灵的紫围子紫禁城皇宫。结果却被摄政王多尔衮紧催着,急匆匆在没被李自成烧毁的武英殿重登大宝,以借此压住李贼的鬼魅之气,也好弥补在盛京的草草续统。鉴于建国之初的天下动乱,未来得及动手修建自己的宫殿时,顺治帝便早早别世殡天。而禁苑终是由康熙爷始正式奠造,直至雍正帝一度增加宫殿布局,等到乾隆帝这代时,大清终于在京师西北建起了三山五园。

但西北叛王的出现,使得圆明园内乾隆皇上的心思,完全用在了远征大军的行兵打仗上。

自乾隆十九年甲戌春起,军机大臣傅恒,因担任平定准噶尔方略正总裁,就忙碌得没回过一次自己的家。而朝廷大军与回部叛军双方周旋已久,战事胶着不堪不说,竟然多日无果。军机处内的国咨,堆得似小山一般,都要由傅恒来一一打点、揣摩,上要禀给皇上,下要拟旨行文,以确保军需粮草供应。军机处的北墙上,挂有一张康熙年间的战图,早被蜡烛与油灯熏得焦黄乌亮,房内既有墨香,又有灯油捻子味儿,再有便是些污浊的窦八芶——烟草的味道了。傅恒懂得国事与家事相比,自有大小高低之分。尽管明知萨里甘即将临盆,但他实不能离开国事,去关照嫡福晋那拉氏,所以他现在是有家难回。前面打仗,后面驰援,古来的道理。尽管大清有数不清的大员,但敢做主的人是少之又少。而内务府里的一堆事情,也要由他来承管。而内务府,也从不敢对王们稍有懈怠。只是发给他们银子罢了。但皇上这一扣罚王府银两,便将内务府推到风口浪尖处了。由于皇室已成为庞大的人群,就连皇上都懒得知晓他们在做什么,所以傅恒的忙碌便可想而知了。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文分解。

满族文化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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