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在顿挫之间

国乐之美

我原以为

顿挫是节奏、是断句

其实,是…

何梦叶

去年十一月末,在中央音乐学院“中国民族音乐传承日”系列活动上,听了朱江波老师关于二胡艺术的导赏课。课上她将这句“呼吸在顿挫之间”强调了数遍。平平淡淡一句话,却像庖丁解牛的刀,让困顿在艺海苦修的台下人拨云见日、柳暗花明。

我们都在追求艺术的真谛,我们对艺术最高阶的品赞,无外乎说它有生命——无论是凝固岁月的雕塑、书画;还是同光阴一道流淌的声响。我们拿什么来衡量生命呢?唯有呼吸。

比如目前全球限量67件的汝瓷,故宫里就有(无论是台北,还是北京),这是宋徽宗的经典之作。 如果你了解汝瓷有多厉害,你就了解宋徽宗的艺术造诣有多厉害。 据说某日宋徽宗醒来,看到雨后初晴的天,便对自己的臣子感叹: “这个颜色真美呀! 如果把它做成瓷器该多好…”于是就有了淡天青色的汝瓷——没错,通过汝瓷,你能知晓宋朝雨后初晴的天色。 倘若故宫再举办汝窑精品展,请你蹲下来贴近那些展柜,仰起头,看看它们上面泛起的淡淡紫色光晕…那是真的好看呀,好看到你会有这样一种幻想: 古代那些代表生活的瓶瓶罐罐穿越千年成了无价艺术品,那里封印着千年的生活与呼吸。

鲁宾斯坦说, “钢琴的灵魂在踏板”。踏板不只控制延音长短与共鸣强弱;更是如同戏剧冲突遵循最后一秒原则那般,让音乐去呼吸。在追寻不同演奏家诠释同一作品这件事上,我们乐此不疲,就是想遇见完全合拍的微妙顿挫。

程皓如

伯牙鼓琴,志在高山,子期真需要说出“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说出“洋洋兮若江河”吗?未必!或许根本不必吧…作为一个从小学西洋器乐演奏,浸淫在西方古典音乐里的人,非常惭愧对国乐知之甚少,根本没有发言权;但在写这些文字时,我在听陈悦老师那首《绿野仙踪》,脑子里蹦出的是李煜,是说书人在叹息,“后主李煜、后主从嘉……走好吧!从此……不要再折落人间啦……”

《汉宫秋月》让我明白,“没有二胡拉不哭的人,没有唢呐带不走的魂”绝不仅仅是戏谑,它是绵延千年不断的历史悠悠,是无数伤心和顿挫在叠加,在你落泪的耳边轻轻唤着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在朱老师的课上,我原以为“顿挫”就是节奏,就是乐句划分;现在才明白顿挫是欲在梦中用一颗青草扶起你的一滴眼泪,它却划过指尖掉在心间……这就是国乐的情吧!?

岳飞在风波亭写下天日昭昭,文天祥向南叩首……读史有到伤心处,丝竹亦有魂断时。钱穆先生在《国史大纲·序》中说,“对其本国已往历史有一种温情与敬意者,至少不会对其本国历史抱一种偏激的虚无主义,亦至少不会感到现在我们是站在已往历史最高之顶点,而将我们当身种种罪恶与弱点,一切诿卸于古人。当信每一国家必待其国民具备上列诸条件者比较渐多,其国家乃再有向前发展之希望。”

现下,国殇。 一粒时代的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好比盎格鲁撒克逊的无名碑文,“对于世界,你是一名士兵; 对于母亲,你是整个世界”。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面对逝去的人、西去的魂,需要的不是感恩的口号,而是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的顿挫,因为呼吸在那里,生命就曾 那里; 面对希望的黎明,需要的不是春秋笔法书撰写的歌功颂德,而是镌刻每一个逆行者的灵魂,他(她)们的每一次呼吸,我们都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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