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立纲

一个春意盎然的夜晚，宽大明亮的书房里，他手握一册《历代名家辞赋》，悠闲地吟诵着庾信的《春赋》：“宜春苑里春已归，披香殿里作春衣。新年鸟声千种啭，二月杨花满路飞……”优美舒缓的背景音乐——吕思清小提琴独奏曲——《化蝶》，在他的吟诵声中，幽幽地流淌。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有人请求添加好友。

这样的事儿，他遇见不少，求加的除认识的外，几乎全是青春靓丽的女人。对这，凡来的是不认识的靓女，他是来一个删一个，毫不留情。他不想玩这些花花绿绿的事。他家风严谨、知书达礼，与妻子以沫相濡，大半生过去，他不想惹火烧身，晚节不保。

这次，竟然与以前若干次不同，头像不是一个花枝招展的青春美女，而是一个华发如霜、端庄清瘦的老太。一看名儿，竟是他的初恋情人，还附着一行文字——《你，唐梅宋柏般的矜持呀》——这是他青葱年代，狂热追求她时，为她写的一首火热得能把自己烧成灰烬的诗。

他一怔：远在万里之遥北疆小城的她，是怎样找到他的？听说她命运坎坷、家境困顿，几十年不见，晚年的她过得如何……倏地，无奈分手的初恋情结烈火般地从他心底冲腾而起，须臾，又消亡殆尽。

尽管思绪绵绵，他却不敢加她！

当年，他疯狂地追求他现在的老伴——一个比初恋情人还要美丽的女孩时，年少轻狂的他，曾信誓旦旦地对这个美丽的女孩道：我从未爱过一个女人，你是我的唯一！

听了，女孩咯咯咯地笑，那笑，清脆得像撞响了一枚银铃：真的吗？我好幸福哦，看着我的眼晴！

他回她深情一笑，怜爱地看着她那双水灵灵大眼，一汪美丽梦幻的清泉……

他说：苍天作证！

那晚，他转辗不宁，长夜难眠。

她问他：你今天怎么啦？

他支吾：茶泡浓了吧……

这夜后，夜夜如此。

她好生奇怪，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事，他是个旷达洒脱之人，天大的事儿从不放在心上。以女性的直觉，她感到他心中有事，而且事不一般。于是，她温柔地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地询问他。她如水的柔情，绵延的耐心，感动了他。他艰难地吞吞吐吐地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听罢，她大度地爽声一笑：多大的事儿啊，竟然几天几夜睡不着觉！加呀加呀，别伤了人家那颗拳拳的怀念之心啊，毕竟曾经爱过……你呀，真一个书呆子！多少年了，还记着我俩之间那个小小的事儿。过去的青涩而甜蜜的爱交融中，谁能保证自己从未说过一句善意的爱的谎言呢？

他没想到她如此的大度开朗阳光，如此的善解人意。他一把拥住了她，望着她那与己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历经岁月沧桑不再年轻美丽的脸，他两眼潮润了起来……

她冲他柔情一笑，拿过他的手机，为他添加了对方。

夜深了。窗外，月光如水，夜色迷离……

2020一3一20日，写于重庆九龙坡区顺通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