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价大跌,该出手时就出手

韩文科,国家发改委能源研究所高级顾问、研究员

3月初以来,在沙特和俄罗斯两大产油国开打石油市场价格战以来,国际油价不断走低,处于超低价格水平,给本来就在新冠疫情笼罩之下的世界经济前景带来了一系列冲击,也使石油石化行业在本来就很艰难的特殊时期又面临更加不确定的市场前景和未来。

能源转型和需求替代

此次石油市场激烈动荡和国际油价大幅下跌,是发生在国际石油市场长期供过于求的预期之下的。近年来,世界能源转型的步伐不断加快,以可再生能源为主的非化石能源和各种清洁能源技术的快速发展和利用规模的不断扩大,对以煤炭和石油为主的化石能源形成了一定的市场竞争和压力。同时,全球各大经济体近年来在发展之中也遇到了各种各样的转型和结构性矛盾以及财政、金融等方面的困难和问题的制约,总体发展势头放缓。在此背景下,国际油气市场,特别是石油市场,一方面短期需求增长有限,另一方面是长期需求前景处于被替代被消减的预期之下。

从主要产油国的供应侧看,由于美国近年来油气产量不断增长以及美国从油气净进口国向油气出口国的急速转变,原来由沙特为代表的OPEC产油国和俄罗斯为代表的其他产油国共同主导的石油供应格局,正在加速向以美国、俄罗斯和沙特三大巨头主导的更加复杂的格局演变。最近两年,美国特朗普政府因“伊核协议”对伊朗、因政治原因在拉美的利益对委内瑞拉的不断制裁,实际上把伊朗和委内瑞拉踢出了国际石油市场。

即使这样,国际石油市场依然供过于求。

美国、俄罗斯、沙特,作为现在世界上产量在5亿吨以上接近6亿吨的生产大国,在国际石油市场供大于求的背景下,保各自的出口市场和市场份额的愿望是非常强烈的。

沙特和俄罗斯,近年来由于国内经济形势严峻和国际石油市场价格处于中低位水平,都在千方百计扩大石油出口,扩大市场。沙特多年前一直是我国的最大石油供应国,但在2016年,俄罗斯超过沙特成为我国最大的供应国。目前,俄罗斯已经连续3年居对我国原油出口的首位。去年以来,沙特通过与我国新建的石化项目合作,也在增加对我国的石油出口。美国的石油目前并没有多少出口到我国,尽管中美两国签订了中美贸易第一阶段协议。但是,美国石油向我国出口更多的原油将是一个逐步实现的事情。

油气三国的各自考量

此次油价大跌具有深层次的原因。

首先,近年来,沙特和俄罗斯石油行业的发展取得了长足进展,在技术进步、使用新技术和强化管理等一系列措施下,石油开采成本不是提高而是降低了,石油行业本身应对低油价的能力更强了。当然,两个国家的情况是有差异的。同时,沙特和俄罗斯的经济转型仍然在艰难进行之中,经济社会发展严重依赖于油气产业、尤其是石油出口的状况并未从根本上改变。

自从俄罗斯与以沙特为主导的OPEC产油国开展合作,形成OPEC+协商机制以来,积累了大约1万亿卢布(约1300多亿美元)的石油收入,保障了俄经济发展。因此,俄希望与沙特共同保持这一机制继续发挥作用。但是,自2月底以来,新冠疫情导致世界经济发展前景越来越黯淡,尤其是我国应对疫情的举措越来越严厉,企业复工一再推迟,俄罗斯感受到了国际石油市场将会面临更大压力。因此,其政策发生了变化。3月初,普京总统与俄罗斯联邦政府成员以及俄罗斯主要石油和天然气公司负责人就最紧迫的国际问题举行了会议,特别讨论了新冠病毒传播对全球经济形势以及石油市场的影响。会议确定,俄政府不再追求较高的油价水平,而把俄罗斯政府宏观经济政策追求的原油价格确定在较低的价格水平上。普京认为,这样的油价水平,加上俄罗斯累积的储备金和国家福利基金可以确保国内局势稳定,即使在全球经济形势可能恶化的情况下,俄政府也能履行所有预算和社会义务。

沙特政府在对待OPEC+协议的态度上出现的转折,也与俄遇到的挑战(国际环境)大体相同,只是国内原因不同。

此外一个更深层的背景就是,特朗普执政以来,在其能源现实主义政策不断取得成效的同时,在能源对外政策上不断采取攻势,分化了OPEC国家的政策一致性,使其国际化形同虚设,在某种程度上成了沙特的另外一个面孔和化身,降低了其对国际石油市场的影响力。还有,近两年来,美国不断进军中东地区,与中东的其他国家、中东周边国家以及各种油气公司开展合作,大大增强了美国的影响力。同时,美国大力推行特朗普新能源外交政策,极大地挤压俄罗斯在欧洲、中东等区域的传统油气市场和新兴油气市场的市场前景。美国的攻势,也使沙特和俄罗斯各自感受到了空前的、不同的压力。

沙特和俄罗斯开打价格战和增加原油生产,对石油市场产生的影响,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油价在短时间内越来越低,给正在全力应对新冠疫情、应对股市和资本市场震荡和总统大选的美国政府添了新堵。最近几日,特朗普与普京通话,喊话减产,召集美国油气企业高管开会,指示美国能源部长与俄罗斯能源部长通话寻找解决办法。特朗普也威胁要对沙特输美石油加税,美国也有议员开始指责沙特。在美国和俄罗斯联手的情况下,油价可能止跌回升。但是,由于世界经济短期前景黯淡,油价也回升不了太多。同时,美国的油气企业可能借此机会获得更多的政府支持,从美国的经济刺激篮子中分到更多的扶持资金,不但没有被价格战打下去,反而处于更加有利的地位。当然,事情还在发展之中,需要再观察。

油市动荡中的机遇

此次油价大跌和石油市场动荡,持续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可能很快会达到一个新的平衡,但油价与去年底和今年初相比,今后可能运行在更加低一些的水平上。在我国大面积复工以来,经济活动正在逐步恢复,石油需求也在增加。但是,鉴于其他国家的新冠疫情依然严重,世界经济前景依然黯淡,整个石油石化行业与其他行业一样,仍然要经过一个艰难的时期,国内的原油和成品油的需求恢复增长需要国家和行业做出更多努力。在长期低油价的背景下,建议考虑适当地增加一些石油储备和用油的工程项目,以拉动石油需求增长。

这次价格战以后,尤其是我国率先抑制住了新冠疫情的大规模传播,先期恢复经济活动,对我国的石油石化行业开展更多与石油生产大国“三巨头”的不同层面的合作也是一个新的机遇。石油石化行业应该利用这次机会,主动寻求与三国,特别是俄罗斯和沙特之间在石油领域的开展一些新的合作,用扩大市场换取拓展产业链和其他领域的合作的机会。

在这次价格战中,沙特出于自己的利益和策略,对亚洲市场也采取了较大降价政策,意味着沙特对亚洲特别是对中日韩3个主要石油进口国的价格政策更加具有弹性,更加与国际市场价格趋势接近。但这是沙特单方面的行为,也是临时性的行为,并不意味着亚洲石油市场的“溢价”彻底消除。因此,建议我国的石油石化行业在国家支持下,主动出击,寻求与沙特等出口大国建立更加透明、更加国际化的亚洲石油价格调整机制。

编辑:丹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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