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笑婆”是我们店附近一间小工厂的老板娘，她这个外号是我给取的。

每当我送米去她厂里或她来我们市场购物时，她总要拽着我闲谝一阵，而交谈中任何话题她都能找到笑点并灿烂地大笑起来，常常引得左邻右舍甚至整个菜市场侧目。接触过她的人没谁不夸她好打交道的，同时她也是我见过的最亲和各色外来工的本地人之一，她厂里的打工嫂们工余经常和她嘻嘻哈哈甚至勾肩搭背，热烈地讨论美食、讨论乡愁等等。“大笑婆”这顶帽子扣在她头上，再贴切不过了。

不过，这一年多来很少听到大笑婆的笑声了。近几年，珠三角一带实体经济整体有所下滑，她夫妻俩经营的小厂因没什么技术含量，所以备受冲击——常常陷于三角债最底端。于是，天天四处追追债成了她夫妻俩的工作常态。之所以勉强仍在坚持，一是有不少应收款未到帐，二是总在憧憬来年经济会有所好转。以前中午时常溜到我店铺闲聊的她，现在见一面都难了。

可是，今夏大笑婆经历的一件事，很可能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两个月前，她去一间工厂追讨一单价值10万元的到期货款，寒喧几句后，对方老板循例借故开溜了，留下厂秘应付大笑婆。也许是实在过于兴奋，厂秘竟然笑嘻嘻地显摆昨天老板给她买的价值近两万的金饰。不知则已，一见金饰大笑婆实在气不过，立即激动地拔了电话，老公，快带你的兄弟们过来！

挂了电话，她气急败坏地对厂秘说，X你妈，看那些男人来了不扯断你脖子！

厂秘一看大笑婆翻脸了，连喊带哭地拔通电话，老板，老板，很多黑衣人马上要来厂里了！这次他们是动真格的了，怎么办啊？呜，呜呜……

“嘀嘀……嘀嘀……”大笑婆手机来了信息，老板抢在黑衣人进门前一刻，把10万元钱打入了帐户。

见好就收的大笑婆没让黑衣人进厂，马上让老公请“兄弟”们去KTV狂欢，自己默默返回厂中。最终除去狂欢费和每人一个红包，收回的10万元剩下8万余元，除去人工和杂费及及成本，略微亏损。做生意嘛，有亏有赚正常。这次追债的成功，既解决了工厂燃眉之急，也给了大笑婆夫妻俩很大信心。

然而还没高兴几天，大笑婆就对自己当天召唤“黑衣人”的行为后悔不已。令她始料未及的是，经过这一闹，双方“声名”大振。很多客户有所忌惮，不太敢跟大笑婆夫妻交易，害怕万一什么时候一时资金周转不了，她会上门闹上一出，导致自己臭名远扬。而更严重的是，利下的近百万元应收款更难收了，那些债主们对她严加防范。有些人是不服气她动用黑衣人，有钱也不愿还；有些人是确实没有了流动资金。反正，个个都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悲剧的序幕一拉开，好像就没完没了。

上个月，大笑婆的老公接到朋友从邻市的来电，哥，欠你钱的肥佬正在这里唱K呢……大笑婆的老公二话不说，飞速上车独自往邻市赶去。和朋友汇合后来到肥佬的包房，他们一进门肥佬神色大变，以为后面有一大帮“黑衣人”，遂眼神一使，立即有“兄弟”先发制人——重重一拳把措手不及的大笑婆的老公打翻在地……

大笑婆的老公住了十几天院，对方承担了打人的一切法律后果，但所欠的货款仍是拒不给付，理由是别人欠他的货款更多，真的掏不出钱。整个事件仍在纠缠中，当事双方都精疲力尽，各自工厂也暂停生产，均损失惨重。

没了大笑婆的高音，我们菜市场的笑声少了许多。

作者简介

张裕华，笔名齐速，庐陵之子，居博爱之城中山，原籍 广东梅州。系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广东省小小说学会会员，吉安市作家协会会员，小榄镇菊城文学社理事；创建并主编的《中山文苑》拥有数万网络粉丝，系今日头条UGC足球达人。

编辑：李瑜；校对：十一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