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写意是一种功夫

俗话说“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绘画也是这样。“大写意”是一种功夫,像所有中国的功夫一样,需要长期的苦练和积累,只有倾其一生,才能达到创造新“程式”。“程式”是需要功夫的,每个人的“程式”是他全部的生命、生活的载体和信息库。

“大写意”对作者来说,就是要表现深刻的个性,要总结出自己的一个过程,这个过程就是个生命。在最后表现的一刻,要有顺序,这里积聚着一种功夫。

“程式”就像写书法一样,形成一个“体”,宋徽宗写得很细的那种“体”,颜真卿写得很厚重的那种“体”,各人“体”不一样,各人的“程式”不一样。现代人讲的“程式”程序不一样,顺序不一样,对别人的感觉也不一样,颜真卿写得很宽厚,宋徽宗写得很秀逸。

书法本身有“真、草、隶、篆”,这要讲究功夫。功夫不深的人对书法辨别不出来就是这个道理,所以大写意是一种功夫。不重视功夫,只重视一般的过程是不一样的。它是一种功夫,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大写意是一种境界

每个成功的艺术家都要表达他自己的境界。如果只是自己的境界,一种独特的样式,没有高度的话,那就只是一个样式,不能叫境界。

因为境界牵扯到高度,但是有高度而无个性也不行,如练名家的字,练得和他一模一样,也是没有高度,没有境界,这只是个样式,写得字很像,是有水平,但没有个性,只能算临摹。

所谓“境界”,就要形成自己的东西,但所形成的自己的东西还要比别人高,这才是境界。

境界要经过一个过程,开始这个境界是写实、画得真实,是一种比较客观自然的状态,它没有经过升华。第二步是写心,通过写心表达他的意思,他为什么选这个景,不选那个景?因为这个景更能反映他自己的心境。

通过“写实”与“写心”,虽然表达了作者本人的意思,但是这只能达到摄影一样的层次。这个人照的是一种暖调,是他的心景,那个人表现冷调,也是他的心景。

但是,在画面上只是自然表达自己的意思还不够,最后这个境界还要提升,提升到一种自己的个别样式,却同时又代表“普遍意义”的一种反映,达到这样一种层次,这才叫境界。这个境界在中国能够反映“道”—宇宙间的普通道理。

大写意最终要通向“形”、“神”、“道”、“教”、“无”,即由有极的“形”、“神”走向无极的“道”、“教”,并不断向“无”的境界超越,形成新的轮回。

中国画有五种境界:一曰形,二曰神,三曰道,四曰教,五曰无。

一曰形:形是造型艺术的基础。

没有形作为载体,造型艺术一切都无从谈起,什么样的形即反映什么样的意。意、象、观念、形式、构思、方法、内容、精神、品味、格调等等,无一不是从形开始,靠形体现,依赖于形。

所谓“以形写神”、“形神兼备”,而形有自然之形、眼中之形、心中之形、画中之形、画外之形。画外之形为之象,象大于形,“大象无形”,大象之形并非无形,而是无常形也。

二曰神:神为形所表现的重要任务之一,所谓形具神生。

二百年来以至当下,国人利用西法之透视、解剖、光学、物理手段,以形写神颇为简单,具备基本方法在像的范畴内快速练就写实方法,更有甚者利用照相方法,写实自然,真正的是“形神兼备”。

然而以自然之形的临摹所体现对象之神为初学者,眼目物理感受而已,以形写神,中西无异。而以敏感于对象之元神,直追摄魂之神,遗貌取神,得鱼忘筌,以神写形,则更高一筹,非一般能及也。但此又仅为我国画之初步,并无境界可谈—形神论者,小儿科也。

三曰道:道为一切事物之本源。

国画之道重在舍其形似,舍其表象,而求其本质求其本源。天地有大道,人生亦有道。绘画之道有其规律,为之画道。道是一个范畴,作为名词可视为本质规律,亦可作为动词,即在道上,在途中,是途径,是门径,所谓众妙之门。

道,玄之又玄,需要我们抛弃表象的形与神,向纵深探索,只有舍弃表象才有可能进入“众妙之门”,停留在“形神”的表象描绘是很不够的,超越“形神论”才有可能进入“玄之又玄”的“众妙之门”,道是中西画终极目标的初级分水岭。

四曰教:教是求道者在探索的过程中不同体验的不同总结、不同说法、不同学说耳。

道,玄之又玄,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即错,这是哲学的负责任的态度,而艺术家是感性的、即兴的,随时要表达主体的不同感受。个体对道的不同感受理解,诉诸艺术,即产生不同的说法;真诚的心理感受的抒发,即产生不同的学说为之教,发挥表达出来以施教于世,亦为之教也。

五曰无:无即艺无止境,艺海无涯,无法之法,大象无形,有无相生,无中生有……

无是随时发生与发展中有生命的事物变化过程中的不可缺少的现象和环节,事物只有不断地进入无的境界才有可能无中生有、生生不息,否则就要窒息死亡而无法循环。

无法进入无就无法进入有,有了无,艺术的发展才能推陈出新,这就是中国的从无法到有法,从有法再进入无法的无法境界。无法既是突破,又是自由,又是选择的多种可能的空间地带。

我们应该超越形神论,就要有自信,有所发现,通过自己的画,宣传自己的道、教,这是艺术常青的本质。

目前,中国艺术最缺乏道、教的自觉,需要深层思考,深度挖掘。道、教是超象、超形、超色、超时代、超画种、超材料的,只有认识到这一点,不断进入“无”的文化自觉,超越形神才有可能。

我所追求者,乃“顽石之形、老玉之质、古陶之品、陈茶之味”,是中国人、中国艺术透过形和神,进入道和教的一种深层次的美学追求。因此,中国艺术不是“形神论”,是“形神道教无”论。

“形、神、道、教、无”五境界是作为入道的必然之路,只有进入“道”、“教”和“无”的境界,方可指向中国艺术的终极境界“大美为真”。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容天地于我心,顺天地而行事,大写意的终极追求莫过于此。

“大写意”是为“道”也,而道的目标包含西方的“哲学”,但更重东方的“人学”,“人学”是“哲学”之上更重要的人的追求。科学求真,人文求善,艺术求美,“道”则三求合一。小者求小美,极端而个人;大者求大美,大美而“本真”。

只有天地人合一,真善美合一,是为大美,才能归真,中国美术才能生生不息。

“大写意”是经过“形、神、道、教、无”五种境界,直接“大美为真”的终极目标、终极境界,而且继之以循环往复,生生不息,代代承传,以至“无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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