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远，今年也才35岁，我当初找他看病的时候，也就30岁。

五年前，一顿火锅之后，连续拉了三天肚子，先开始以为只是急性肠炎，吃了点药，三四天也不见好转，第五天开始，觉得肛门处有一块肉突出，我想，这估计就是传说中的痔疮。

那天正好是周末，和我熟识的几个主任刚好都不上班，但痛苦难耐，就去我们医院肛肠科。那天的值班医生是唐远，之前认识但不熟。唐远是一个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的小医生。唐远说，侠哥，你侧躺到检查床上，我看看。我先开始以为仅仅是看看，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经历了人生第一次“指检”，真的是痛不欲生。

唐远和我说，痔疮无疑，还好没破，最后他给我开了个中医方子。他说，这个方子很实用，回家先试试，不管用了还得手术。石榴皮、葱白、白矾，温水坐浴五天。作为中医黑，我问唐远，管用吗？他说你试试吧，应该多少管点用。三天后，我已完全恢复正常。

我问唐远，这种方子，为啥不大规模推广？他和我说，侠哥，你不在临床有些事你不知道，这个方子不在诊疗指南里，咱们是同事，我敢给你用，不管用你也不会找我麻烦，但给患者用，一旦出现问题，就都是医生的责任。所以我们只能按照诊疗指南来进行诊疗。他问我，你记得神经外科李远平主任的事儿吧？我顿时觉得唐远的选择有他的道理。

李主任是我们神经外科著名的一把刀，之前我们有胶质瘤的病人都介绍给他，除了因为他经验丰富、技术一流，还因为他手术后的患者复发率极低。胶质瘤是一种恶性肿瘤，复发率奇高，经常有患者切了瘤子，还没出院，一复查，又长了出来。

做这个手术风险很大，一旦位置不好，切多一点，患者就有可能连手术台都下不了，有一些保守的医生就会选择少切一点。这样的医生我不能说是庸医，他们是被一些患者和家属吓怕了，先保命，再说手术。而李主任是其中的异类，该切多少切多少，他将风险全都放到了自己身上。

可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2013年，连续两例胶质瘤患者都出现了后遗症，这两家还都不是善茬，每天行政办、医务处、卫健委到处告状。而李主任又是那种只要自己没错，绝不低头的知识分子。那年李主任47岁，正是外科医生的黄金年龄。最后不得不辞职，远走海南。

唐远说，我们是医生，我们也是普通人，我们也有父母妻子，总得先有工作，养活他们吧？

那天晚上我正看《三体》，三体里说：人类不感谢罗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