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猷华

五、滕公有一副热心肠

在文武大臣中，夏侯婴跟刘邦是患难之交。还在沛县的时候，夏侯婴为县署驾驭马车，每当送罢出公差的人回来路过泗水亭，就去找亭长刘邦聊天，一聊就是一个通宵。后来夏侯婴做了县吏，刘邦开玩笑过头，把夏侯婴弄伤了。

本来为吏伤人，就罪加一等，何况刘邦以前还犯过类似错误，因而将被县令重罚。但夏侯婴硬不承认是刘邦伤了他。尽管夏侯婴被上司怀疑做假证而遭到一年多的拘押，受到数百下鞭打，仍然不改口，终于开脱了好朋友。夏侯婴跟从刘邦起义后，不但常在他身边出谋划策，而且多次带领兵车队伍加入急战，攻城略地，屡立战功。

夏侯婴长期担任太仆的官职，跟在刘邦身边（乘同一辆车），协调各类军事行动，没有人比他跟刘邦的关系更亲密的了。

朱家跟夏侯婴其实没有往来，但朱家在社会上名声太响，真个是令人如雷贯耳。夏侯婴见朱家来访，高兴得什么似的，留住他一连喝了七天酒。朱家见火候到了，这才托夏侯婴在刘皇帝面前为楚将季布说情。

夏侯婴心眼确实很好，明知道刘邦最恼怒季布，很难通融，他也要硬着头皮去办。夏侯婴也觉得季布是个人才，应该让他出来为汉朝出力。

夏侯婴走进刘邦的寝宫的时候，刘皇帝正搂着一个美女在喝酒。夏侯婴有些尴尬，皇帝本人却很坦然。刘邦说，正想找卿来闲聊呢，快坐下。夏侯婴却极恭敬地磕了一个头，说，臣是有事来求陛下的。

是求朕赏赐良田？

不是。

该不是要求封王吧？

臣怎能有此奢望呢。臣此来是请求陛下赦免一个人。

谁？

楚将季布。

本来笑嘻嘻的刘皇帝一下子变了脸，他站起来指着夏侯婴骂道，媵公（夏侯婴最初的爵位），你他妈太荒唐了。倘不是看在你是朕的老朋友的情面上，老子罢了你的官！

当年出逃的狼狈相又出现在刘邦面前，他气哼哼地说，朕谁都可以宽恕，就是不能饶了季布这小子！

陛下，夏侯婴长跪着说，请听臣说。

老子不听！刘邦气呼呼一甩长袖，喝道，你回去吧！

陛下——夏侯婴长跪着，就是不起来。

刘邦是开国皇帝，毕竟还有点肚量，他沉默了一阵，见夏侯婴意志很坚决，就说，夏侯婴，你还有些什么屁就快点放。

夏侯婴恳切地问，陛下，平心而论，季布算不算杰出人才？

也可以算吧。刘邦尽量使自己客观一点。

夏侯婴开始了滔滔的论辩：臣下各为其主尽责，此人之常情也。季布为项羽追逼陛下，只不过是忠于职守罢了。现在陛下刚得天下，就以自己的私怨苦苦追查一位贤能之士，不是有点狭隘吗？再说季布是个名闻天下的将才，我们追赶捕得这样急迫，他不得已必然会往北投奔匈奴，或者跑到南方投奔越人。我们这样做实际上是把人才送出去加强敌国。

从前，齐恒公免管仲之罪，用其为相，而齐国称霸天下；楚平王迫害贤臣伍奢一家，伍子胥亡命吴国，终引吴兵破楚，鞭平王之尸。起用人才与迫害人才，后果迥异！臣为陛下忧虑啊。夏侯婴慷慨激昂地说完了这番话，脸色通红，而心里却平静了，即使因此获罪，他也不会遗憾了。

皇帝刘邦默默无言。

过了一会儿，夏侯婴见刚才如此尖锐的话皇帝也听进去了，不由滋生希望。他赶紧又劝说道，而今天下初定，内忧未平外患又起，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如果陛下以社稷为重，赦免季布并拜为将军，他必将感恩，一心为陛下效力，愿陛下三思。

刘邦冷笑道，夏侯婴，你真的不要命了？夏侯婴心一横，老臣任凭陛下治罪。刘皇帝的脸色却缓和下来，他走上去拍拍夏侯婴的肩头，就像当初在沛县当小吏时一样亲昵。你他妈真把朕当做殷纣王了。即使你真有罪，朕也会念故人之情，饶恕你的。好了，你说得也有些道理，容朕想想，下去吧。

六、刘邦需要猛士守四方

半月后的朝会上，叔孙通博士领着草莽英雄们俯伏在殿下。大家虽然已懂得了朝拜皇上的礼仪，但还欠熟练，有时也会出洋相，所以还离不开叔孙通博士的带领。大臣们有的很认真很严肃，有的却敷敷衍衍吊儿郎当。三呼万岁的时候，有人就把“祝陛下——”喊成了“祝汉王——”刘皇帝对此倒是很宽宏，没有怪罪臣下，脸上照旧笑吟吟的。接下来是鸿胪寺卿立在刘邦龙床下面的玉阶上高喊：赐酒！文臣武将们按照地位高低依次站起来为皇上祝寿。待到酒喝得差不多了，刘邦下旨，宣季布上殿。

季布气宇不凡，不亢不卑上得殿来，半跪在白玉石阶下，那伟岸的身躯就像殿外大门口的石狮。刘邦见了仇人不但没有震怒，反而和颜悦色地抚慰说，朕和项王是结拜兄弟，卿是项王的忠臣，也等于是朕的忠臣嘛。当臣子的就应该像你一样恪守职责啊！朕敬重足下的品德，爱惜你的才能，朕很需要足下这样的猛士来镇守四方啊。

刘邦宣布免去季布之罪，赐金（黄铜）五百斤，绢五百匹，封为负责皇宫禁卫的郎中。

新皇帝刘邦在处理季布这件事上，尽管夹杂了其他的因素，但到底还是算宽容的，表现了一个领袖人物的气度。

七、季布的见识

季布成为汉将后，确实有一些贡献。

刘邦于公元前一九五年逝世，儿子刘盈继位，刘盈的母亲吕雉以皇太后之尊，掌握大权。这个时期北方的匈奴处于强大的顶峰，冒顿单于根本不把中国看到眼里，更不用说什么皇太后了。

公元前一九二年，冒顿单于写了一封戏弄性的信给吕太后说：“听说你死了男人，而我也恰巧死了女人，两个主人都孤单得很。我愿意把我所有的，换取你所没有的，彼此都能称心如意。”

吕雉气得吐血，满朝文武都要求派大军征讨。舞阳侯樊哙更是积极请战，他夸口说，臣只要十万兵马，就可以横扫匈奴。诸将为了讨好吕后，都说樊哙说得对，马上发兵征讨。

时任中郎将的季布非常清醒，没有跟着大家起哄。他站出来奏道，樊哙一派胡言，应当砍头！当初高皇帝（刘邦）率领四十万大军征讨，还被匈奴围困在平城，而樊哙这位上将军，当时就在军中，也没有办法解围。今天他居然说仅凭十万军队就可横行匈奴中，真敢当面说谎！再说当年秦朝就是因为动用全国财力征战匈奴，这才引发了陈胜等人的起义。现在战争的创伤还未平复，樊哙又借机挑起战争，难道不是想摇动天下吗！

大家听了季布这番话，这才感到发动战争的危险性。

吕后接受了季布的意见，忍辱给冒顿写了封很客气的回信，还送给他一些车马。冒顿单于见了回信，认为汉朝确有大国风度，便想和平相处。他派使者向汉朝道歉，还送了几匹好马来，并要求和亲。吕太后挑了宗室的一个女儿冒充公主嫁给了冒顿。汉朝此时更需要休养生息，即使是短暂的和平，也对提高国力大有好处。事实证明，文帝、景帝时期的无为之治，为后来武帝时代的繁荣打下了基础，武帝才有国力出征匈奴。

孝文帝（公元前179——157年在位）时，季布是河东郡的郡守。坚忍不拔的季布终于成为汉朝名将。

【作者简介】陈猷华，重庆市作协会员、重庆市南岸区作协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