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怀福:静静地进山,不染风尘|散文

文/郭怀福

春意浓浓,我喜欢一个人,静静的进山,不染风尘。

山很静,没有风,花草却摇曳不停,那是由于大山的呼吸。看不见溪水,流泉却不断叮咚,泉水叩击着堆积的枯叶。这儿,那儿,哔剥响,那是花苞,芽苞次第开放了。几只蝴蝶围着花丛嬉戏、舞蹈,山花微笑,树叶鼓掌。山泉在石缝间且奔且歌,跟鸟鸣迎合着……

而我呢,喜欢大声说话,还通常愤世嫉俗,吐沫横飞,我走进山中,感到自己的粗鄙。

山中“居民”大都低调谦卑。一只山雀出生的时候,不声不响,生怕惊扰左邻右舍;一直垂老的野兔走向死亡,没有声音,没有呼号;它死后没有哀乐,也没有告别仪式。不像人,出生时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死后还要招来一大堆亲朋好友,哀乐弥漫,悲泪纸钱横飞,把明亮的天空涂抹得昏昏暗暗,凄凄惨惨,仿佛世界末日。

走进山中,我惊叹于山的无为和有序。夏天开的花,不会插队到春日;秋天结的果,绝对不会拖沓到冬季。轮到谁发芽了,谁就准时发芽;轮到谁回归了,谁就毅然地回归。

涓涓泉水,为草木送来清凉的慰藉;如盖的大树,为苔藓抵御酷热的阳光;清脆的鸟鸣,给山林带来柔美和浪漫;如铁的山崖,挺起山的血气方刚。没有谁发号施令,一切自然而然,井然有序。

而山下的人呢,却纷繁复杂。环卫工人只要缺岗一日,便垃圾成堆,污水横流;交通信号一旦失灵,路上就会堵成一锅粥,险象环生。商场、集市和学校,也要警察、保安来维护。

山的气质,是那么沉静稳重。树根常年坚守在黑暗中,从不抱怨。那尊从天外飞来的巨石,淡定如佛;种子在泥土中拱动,野草把绿意铺张。“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王维在山中找到了禅意;“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李白在山中酒兴诗兴齐飞;“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悲苦瘦弱的杜甫一见到山,诗风就格外遒劲。而这一切的响动,都在寂静的氛围中发生着,进行着。

正因为有了它们,大山才显得极静,极静中的响动,不是响动,而是大山寂寞灵魂的叹息。

我完全理解大山的叹息。因为在大山的怀抱里,我曾磨蚀了一生中最美好的少年时光。有过对大山的眷恋,也有过种种沉重的体验。上山砍柴,刨药材,摘野果,我哭过,笑过,闹过;钻山谷,爬陡崖,被灌木丛划破过肌肤,我仿佛被封闭在大山里,觉得这个世界远离了我的视野。

走进大山,青蛇和野狼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莫名其妙的声响。而最令人感到难过和绝望的,莫过于跑得又渴又饿又累的当儿,身上却没有一点吃的喝的了……

现在我爬山,就是寻觅那个年代的刺激和快乐,以山为伴,以身相亲。家乡的山早已融入我的血脉。走进山中,我已不是我,我就是山中的一片叶子,一脉山泉,一缕山风,一声鸟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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